校场青石砖缝里渗出的晶化瘴气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苏晚竹的晶化纹路从脖颈爬至耳后，暗红的光泽随着呼吸明灭——这是她刻意控制的频率，像极了被晶核力量反噬到临界点的傀儡。
黑凰的兜鍪突然转向她，金属摩擦声像刀刮在骨头上，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却在目光相撞的刹那垂下眼睫，让晶化纹路最密集的半张脸藏进阴影。
\"你。\"黑凰的声音像碎冰碾过磨盘，晶化战靴碾过苏明轩染血的令旗，\"过来。\"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荒星流民撕咬同伴时的嘶吼声突然在耳边炸响——那是猎物被盯上时的警觉。
她踉跄着迈出一步，晶化膝盖发出咔咔轻响，像随时会散架的机械傀儡：\"大人...瘴气...瘴气蚀了魂魄...\"尾音虚浮得要飘起来，倒真像被辐射侵蚀到极限的将死之躯。
黑凰的指尖弹出半寸晶化尖刺，直接抵住她喉结。
冷硬的触感让苏晚竹瞳孔微缩，却在尖刺刺破皮肤的瞬间，故意泄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龙纹香。
那是天枢星皇室特有的沉水香，混着晶化瘴气在空气中漫开。
\"龙气？\"黑凰的兜鍪剧烈震颤，尖刺猛地压进皮肤，\"你是谁？\"
苏晚竹的喉间溢出轻喘，血珠顺着晶化纹路往下淌，染红锁骨处的晶斑。
她望着黑凰心口那枚发红的赤霄核心，想起母亲手札里\"血脉共鸣\"的批注，咬着牙挤出半句话：\"苏...苏家血脉的继承者...\"尾音突然拔高，像被疼痛激得破了音，\"愿...愿助大人掌控龙脉...\"
黑凰的晶化战靴碾住她脚背，碎石扎进皮肉的疼让苏晚竹额头沁出冷汗，却在这时，她手腕内侧的晶痕突然泛起幽光——那是在荒星被辐射兽抓咬后，意外融合晶核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赤霄核心的震颤同步发亮。
\"伪物。\"黑凰的兜鍪贴近她耳畔，苏晚竹闻到腐锈与花香混合的怪味，\"苏家的灾星也配提龙脉？\"
\"灾星？\"苏晚竹突然笑了，晶化纹路里的血珠被震得滚落，\"周姨娘说我克夫时，您可在天枢星？\"她盯着黑凰心口的赤霄核心，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是说...您更清楚，那三个死鬼未婚夫，脖子上都系着和您一样的晶化绳？\"
黑凰的晶化尖刺猛地扎进她肩膀，苏晚竹痛得蜷起手指，却在触及对方手腕时，摸到晶化甲胄下凸起的骨节——那不是机械，是人类的骨骼。
她心里一凛，面上却愈发柔弱：\"大人若不信...看看这个。\"
她摊开掌心，一枚半融的晶核躺在血污里，正是方才混在毒砂中撒向晶化藤条的那枚。
黑凰的兜鍪微微后移，苏晚竹趁机瞥见面罩下泛蓝的眼白——那根本不是傀儡，是被晶化彻底侵蚀的活人。
\"这是从荒星最深处的辐射池里捞的。\"她压低声音，\"那里的晶核能引动龙脉地火，我在废土挖了三年...\"
黑凰的指尖突然收了力。
苏晚竹的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疼，却见对方心口的赤霄核心红光更盛，连带着她藏在软甲下的银花发簪都在发烫——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刻着苏家秘纹的银饰。
\"退下。\"黑凰突然甩袖，晶化气流掀得苏晚竹踉跄后退。
她跌坐在苏明轩脚边，正撞上对方剧烈抽搐的胳膊。
苏明轩的指甲深深抠进青石砖，指缝里渗出紫黑血沫，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姐...姐救我...\"
苏晚竹的呼吸一滞。
这声\"姐\"像根细针扎进她心脏——苏明轩是她堂兄，小时候总跟在她身后要糖吃。
她望着他额角的血珠滴在晶化纹路里，突然发现那些纹路竟在往他心口汇聚，像无数条细蛇游向同一个方向。
\"报——\"
校场入口传来铁卫的断喝。
苏晚竹猛地抬头，正看见陆昭立在点将台阴影里，玄色官服被晶化瘴气染得发灰。
他的目光扫过她肩膀的血洞，瞳孔缩成针尖，却在与她对视的刹那垂下眼，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绣春刀——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可下一刻，陆昭突然按住胸口。
他袖中露出半角玉佩，青白色玉面泛着诡异的红光，连带着他腕间的银铃都在轻颤。
铁卫凑过去查看，惊道：\"大人，这玉佩...它在回应黑凰的晶核！\"
苏晚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母亲手札里最后一页的批注：\"赤霄核心，前朝龙裔之血养之。\"而陆昭，是前朝太子遗孤。
黑凰的兜鍪转向陆昭的方向，苏晚竹趁机扶住苏明轩的肩膀。
她的指尖触到他心口的衣物，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灼热——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频率和赤霄核心、陆昭的玉佩、甚至她发间的银花完全一致。
苏明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晶化的皮肤里。
他的眼睛翻白，却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姐...心口...蓝...\"
话音未落，黑凰的晶化战靴碾碎了苏明轩手边的血珠。
苏晚竹猛地缩回手，看见他心口的衣襟下，正透出一抹幽蓝的光，像深潭里的磷火，随着晶核的震颤明灭。
苏晚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晶化纹路里。
苏明轩心口那抹幽蓝像根烧红的针，扎得她眼底发烫——母亲手札里写过，赤霄核心需以活人为炉，而这抹蓝，正是晶核与活人血脉交融到临界点的征兆。
她喉间泛起腥甜，却在垂眸的刹那，将眼底的锐光压成一片混沌。
\"听说苏明轩已成容器，是真的吗？\"她踉跄着扶住刀疤的晶化臂甲，尾音被晶化瘴气浸得发颤，像根被风刮散的蛛丝。
刀疤的晶化脸裂开道缝隙，露出半颗泛黄的犬齿：\"当然。\"腐臭的吐息喷在她耳畔，\"等黑凰大人吸了你的苏家血脉——\"他的手突然如铁钳般扣向她肩膀，晶化指甲擦过她锁骨处的血痕，\"就能彻底活过来！\"
苏晚竹的心脏在胸腔里撞出闷响。
荒星地穴里，她曾见过被辐射兽咬住的流民如何借力打力——此刻她的脚尖在青石板上轻点，整个人顺着刀疤的力道侧旋，腰间的皮囊在转身时轻轻一颤，一小撮灰扑扑的粉末精准洒在刀疤手腕的晶化缝隙里。
\"嗤——\"
腐蚀性的青烟从刀疤臂甲下腾起。
他的晶化皮肤像被泼了滚油的蜡，滋滋冒着黑泡，露出底下溃烂的血肉。
刀疤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晶化尖刺从指节爆射而出，却被苏晚竹矮身躲过，尖刺擦着她耳际扎进身后的旗杆，震得旗面哗啦作响。
\"你骗我！\"
黑凰的怒吼震得校场石砖簌簌落灰。
她的晶化战靴碾碎苏明轩身侧的血珠，兜鍪下的泛蓝眼白几乎要瞪裂眼眶。
赤霄核心在她心口剧烈震颤，红光透过晶化甲胄，将她的影子拉得像条扭曲的毒蛇。
苏晚竹的后背贴上苏明轩滚烫的胸膛。
他的指甲还嵌在她手腕里，却比刚才松了些——是回光返照的清醒？
她摸到腰间的瓷瓶，那是用荒星毒棘花汁液泡了三个月的腐蚀剂，母亲手札里写着\"破晶化甲胄如腐土\"。
此刻瓶身被体温焐得发烫，像攥着颗随时会炸的雷。
\"我只是让你看清自己的结局。\"她仰起脸，晶化纹路里的血珠晃出碎钻般的光，\"你以为吸了苏家血脉就能掌控龙脉？
可你忘了——\"她的拇指顶开瓷瓶塞，\"苏家血脉，从来不是容器，是火种。\"
话音未落，她反手将瓶中汁液泼向苏明轩心口。
幽蓝光芒骤然暴涨。
校场的晶化藤条突然疯狂扭曲，像被踩了尾巴的蛇群；黑凰的晶化战靴陷进青石砖，甲胄缝隙里渗出黑血；陆昭的玉佩在袖中灼得发烫，他猛地按住胸口，玄色官服下的肌肉绷成铁线，却在抬头的瞬间，与苏晚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暴雨前的深潭。
苏明轩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抹幽蓝被汁液染成浑浊的青灰，晶核外壳上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每道裂纹都渗出紫黑的血沫。
黑凰的兜鍪重重砸在地上，露出底下半张腐烂的脸——那是张被晶化侵蚀了十年的脸，左半边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秀美，右半边却只剩晶化骨茬挂着腐肉。
\"不...不可能...\"她爬向苏明轩，晶化手臂在青石板上拖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赤霄核心...是前朝龙裔的命灯...\"
苏晚竹的晶化膝盖跪在血污里。
她望着苏明轩心口的裂纹越来越深，听见晶核内部传来细碎的崩裂声——那声音像极了荒星雨季时，辐射池表面冰层碎裂的脆响。
而她藏在袖中的手，正攥着母亲留下的银花发簪，簪尾的苏家秘纹在晶化瘴气里泛着暖黄的光。
陆昭的绣春刀突然出鞘三寸。
刀鸣混着晶核崩裂的轻响，像两根琴弦同时被拨断。
铁卫猛地挡在他身前，却见自家大人盯着苏晚竹的方向，眼底的冰碴子全化了，只余一片烧得正旺的火。
\"大人！晶化军团在收缩！\"铁卫的惊喊被晶核的轰鸣吞没。
苏晚竹的晶化纹路突然全部暗了下去。
她扶住苏明轩的肩膀，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淌下来——不是血，是晶核融化后的蓝浆，带着灼烧感渗进她的皮肤。
而黑凰的哭嚎还在继续，像只被拔了舌头的乌鸦：\"你到底是谁...到底...\"
\"我是苏家的灾星。\"苏晚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晶核的轰鸣里清晰得刺耳，\"但灾星，从来不是来克人的。\"
她的指尖按在苏明轩心口的裂纹上。
蓝浆突然剧烈翻涌，顺着她的晶化纹路往手臂上爬，在她腕间与当年辐射兽留下的印记重合，迸出刺目的白光。
校场的晶化藤条同时炸开。
陆昭的玉佩\"咔\"地裂了道缝。
他望着那团白光里的身影，突然笑了——那是自他穿上锦衣卫官服后，第一次笑得这样肆意。
他的银铃在袖中叮当作响，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韵律。
黑凰的手终于触到苏明轩的衣角。
她抬头，正看见苏晚竹低头看向她，眼底的光比晶核更亮。
\"现在看清了吗？\"苏晚竹说，\"你养的从来不是龙，是我苏家的火种。\"
晶核的崩裂声突然拔高。
苏明轩心口的蓝浆开始沸腾，顺着裂纹咕嘟咕嘟往外冒，在青石板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黑凰的晶化甲胄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正在融化的血肉，她想逃，却被晶化藤条缠住了脚踝——那些曾被她操控的藤蔓，此刻正疯狂地往她身体里钻。
苏晚竹的晶化纹路全部褪去。
她摸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明轩脸上的血污。
他的眼睛终于清明了一瞬，哑着嗓子喊：\"姐...\"
\"我在。\"她握住他的手，\"别怕。\"
校场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陆昭的绣春刀完全出鞘，刀身上映着晶核崩裂的光，像道劈开阴云的雷。
铁卫望着自家大人走向白光的背影，突然明白——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劈开所有挡在重要之人面前的阴诡。
苏晚竹的指尖在苏明轩心口的裂纹上轻轻一按。
蓝浆突然喷薄而出，在空中凝成一道光柱。
她望着那光柱里若隐若现的赤霄核心，想起母亲手札最后一页的批注：\"当苏家血脉与龙裔之血共鸣，赤霄核心将现真容——\"
而此刻，那被腐蚀的晶核外壳下，正露出一角暗金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