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的秋天来得悄无声息，校园里的梧桐叶刚刚开始泛黄，空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距离明珠塔那顿令人不适的晚餐已经过去了两周，洛城与张曼馨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周三下午，智能工程实验室里，洛城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一个神经网络模型。他的电脑屏幕上流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这是一项复杂的课程项目，要求设计一个能够识别并预测人类微表情的AI系统。
“洛城，你的模型在识别‘欺骗性表情’方面准确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二！”同组的女生林雨惊叹道，“你怎么做到的？”
洛城微微一愣。自从明珠塔之夜后，他发现自己对神经网络的理解似乎突飞猛进，尤其是涉及情感识别和预测的算法，几乎能够凭直觉找到最优解。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取得了这样的突破。
“可能...可能就是突然开窍了吧。”洛城含糊其辞，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
“可能曼馨最近的表情给我带来的灵感吧。”洛城心里默默地想着。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风眠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洛城，快来，给你好东西。”
“噫~~~”同学们笑着望向洛城。
洛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排练吗？”
苏风眠递上保温盒：“排练提前结束了。我妈做了些桂花糕，非要我给你带一份。她说好久没见你去家里玩了。”
洛城心里一暖。苏风眠的父母一直把他当自家孩子看待，尤其是自从洛城的父母三年前被调往月球科研基地后，这种关怀更加无微不至。
“谢谢，替我谢谢阿姨。”洛城接过还温热的盒子，“元旦我一定去拜访。”
苏风眠点点头，目光落在洛城略显疲惫的脸上，轻声问：“你最近还好吗？看起来有点累。”
“实验有点紧，我的AI模型快弄完了，没事的。”洛城笑笑。
苏风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像个长辈一样的口吻说到：“别太拼了，注意休息。我先走啦！”
看着苏风眠离去的背影，洛城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把自己当弟弟，说起来，自己还比她大三个月。
智能眼镜突然闪烁，是张曼馨的来电。
“曼馨？”
“洛城，今晚的约会取消啦。”张曼馨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舞蹈社临时加练，要为校庆开幕式做准备。”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看看科技展的吗？你说对全息投影技术很感兴趣的。”
“哎呀，社团事情更重要嘛。”张曼馨的语气略显不耐烦，“下次再说吧。对了，我看中了一款新出的包包，星空系列的，发链接给你了哦。拜拜！”
通话戛然而止。洛城怔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临时取消约会了，而那种直接索要礼物的方式也让他感到不适。
林雨走过来：“你女朋友？又放你鸽子了？”
“没事，她就是社团忙。”
林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你继续调试模型吧，我们先走了。”
实验室只剩下洛城一人。他无心实验，打开了张曼馨发来的链接——那是一款限量版智能手环，价格堪比他一学期的生活费。洛城苦笑一声，关掉了页面。
犹豫片刻，他给母亲发了视频通话请求。几分钟后，母亲的面容出现在全息投影中，背景是月球基地纯白色的实验室。
“城城！”母亲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怎么这个时候联系？地球那边应该是晚上吧？”
“就是想你们了。”洛城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项目进展怎么样？”
“很顺利，就是......”母亲的话突然被一阵干扰打断，画面闪烁了几下，“......联盟加强了安全管控，通讯可能很快就会受限......火星那边局势紧张......”
洛城的心揪紧了：“什么意思？会发生什么吗？我昨晚看到新闻说，月球轨道附近，独立联盟的人攻击了我们蓝星的舰队，你们没事吧”
母亲的表情顿了顿，笑着说：
“没事的，城城，只是误会，今天双方高层都做下来，进行了商谈，只是一次误会和事故，没事的，马上新闻上就会报道这件事，你放心”。
但紧接着，母亲的面色变了变，想了想，还是说到：
“城城，你在地球要照顾好自己。可能......可能短期内我们无法频繁联系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判断，不要轻易下......”
通话突然中断，手机显示“信号丢失”。洛城重拨几次都无法接通，一种不安的感觉笼罩了他。他想起最近新闻中越来越频繁报道的火星冲突，以及秦书墨在演讲中提到的局势升级可能性。
洛城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母亲刚才的话，以及母亲的表情，他总觉得，母上大人有事瞒着他。走着走着，不自觉的来到了艺术学院的楼下。
艺术学院大楼气氛热烈，学生们正在为校庆排练各种节目。洛城找到A3练习室，却被告知张曼馨今天请假了，根本没来训练。
洛城愣住了：“请假？她说今天要加练的......”
“没有啊，”那位同学疑惑地说，“今天社长本来想加练，但曼馨说她有重要约会，推掉了。”
重要约会？洛城的心猛地一沉。他拨打张曼馨的通讯号，但直接被转到了语音信箱。
……
洛城心情有些差，他想出去散散心，梳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所经历的所有事情，他一直有种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谈恋爱了，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怀疑阶段，再加上社会环境最近一直很敏感，总觉得有大事要降临在自己身上，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凌晨的洛城，虽然已经10月份了，但地上依旧冒着热浪。
大学路，被称为大学生，年轻人最喜欢逛的街，这并不是营销，是真实存在的，街上人来人往。
“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你爱我还是他，是不是真的他有比我好……”
两旁的酒吧，餐厅里传出的音乐声，慢慢的把洛城从消极的心情中，慢慢的带出来。
路上偶尔有主播在大街上对着无人机摄像头直播跳舞，镜头里的肤白貌美大长腿，现实中和小土豆一样。
“都2150年了，还和一百年前一样，靠擦边卖艺赚钱。”
洛城笑着摇摇头，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后走进前面一家酒吧。
这个酒吧是之前是室友陈锐和杨凡带他来的，这两位室友是本地人又是一个学校的，里面的老板，酒吧调酒师，之前都是他们的同学。
“来啦，洛哥”
酒吧吧台后面一个正在给妹子卖力的摇着调酒杯的小帅哥，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是酒吧首席调酒师，是陈锐的高中同学，真名洛城已经忘记了，一般大家都喊他小白。
“来了，一杯格兰芬迪，12年的，老样子。”
“好嘞！“
小白放下手上的调酒杯，转身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
“心情不好？”小白问到。
“嗯……想喝点”
“陈锐没陪你来？”
“没叫他，自己过来坐坐。”
小白哦了一下，放下酒杯，说道：“慢慢喝，洛哥。”
洛城点点头，他拿起酒杯，靠在吧台上，目光扫视着酒吧里面的人，以及台上的民谣歌手；
“melody~
脑海里的旋律转个不停
爱过你
有太多话忘了要告诉你
……”
洛城的眼神有点恍惚，拿起桌上小白放的烟，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忧郁深沉。
仿佛烟里全是故事。
紧接着。
“咳咳咳~”洛城止不住的咳了起来，“靠，装b失败。”
“哈哈哈哈，”小白忍不住笑出声，“洛哥，还没适应呢？每次来酒吧你都要挑战一次，下次给你换果味爆珠的，你再试试。”
“滚~”洛城笑着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不抽了，喝酒。”
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性感的妹子，吊带露脐装，下面是条牛仔热裤。
“小帅哥，加个微？刚才玩大冒险输了，被他们惩罚……”
女孩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真”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智能眼镜我也没带。”
“好吧……”女孩遗憾的转身离开。
洛城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挥了挥手，“小白，再来一杯。”
没办法，洛城还是很帅气的，酒吧里搭讪的事情，记不清有多少了，每次陈锐和杨凡带他来的时候，各种嫉妒羡慕恨！
不过这种等级的妹子，颜值和身材在他眼里，都属于不入流。
就在此时。
一股熟悉的香风传来。
是一个国产小众品牌的香水，黑醋栗叶与玫瑰的香气，前调的青绿感散去后，浮现出优雅又不失灵动的玫瑰香，洛城很喜欢这个味道。
“如果她知道，你手机就在你的裤子里，她会不会遗憾自己演技不够精湛，错过了一次有可能发生的、短暂的、仅限于今晚的感情？”
旁边响起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洛城侧过头去，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身素色长裙，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但在酒吧变幻的灯光下，依然能看清帽檐下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不需要。”洛城嘴角轻轻上扬，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招呼小白：“来一杯莫吉托，多加薄荷和青柠。”然后很自然地伸手，轻轻抬高她的帽檐，让她的眼睛完全露出来，“大晚上的，在室内还压这么低，对眼睛不好。”
“直男，这是搭配，你懂不？”女孩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把帽子拉回去，顺势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哦。”洛城重新将鸭舌帽给她带上，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继续轻笑到，“阿姨送来的桂花糕很好吃，我把它当晚饭吃了，元旦的时候，我去拜访阿姨，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怪想念的。”
“嗯嗯，”苏风眠轻抿一口莫吉托，轻轻点点头，“我妈前几天还念叨你呢，说小城子是不是把她忘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洛城脸上，仔细看了看，“你……真的没事？”
洛城刚要开口，酒吧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又来了一群客人。
他和苏风眠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群衣着光鲜、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簇拥着走了进来，嘻嘻哈哈，声音很大，瞬间吸引了酒吧里不少人的目光。
而在这群人中间，被一个高大男生亲密地搂着腰的，正是那个告诉洛城今晚要“舞蹈社加练”的张曼馨！
张曼馨穿着一件亮片小吊带和热裤，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笑得格外开心。她正侧着头，和她身边那个男生——明珠塔那晚的李维——说着什么，李维低头听着，脸上带着宠溺又得意的笑容。
洛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液仿佛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冷却。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世界的声音仿佛在那一刻远离了，他只能看到张曼馨和李维那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刺眼得让他心脏一阵抽搐。
苏风眠也看到了，她的眉头立刻蹙起，担忧地看向洛城：“洛城……”
就在这时，张曼馨那群人也注意到了吧台这边。她的目光扫过来，先是看到了洛城，脸上的笑容一僵，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但很快，当她看到洛城旁边的苏风眠时，那丝慌乱迅速被一种混合着尴尬、恼怒和破罐破摔的情绪所取代。
李维也看到了洛城，他非但没有松开搂着张曼馨的手，反而故意收紧了些，将她更紧地拉向自己，然后带着一种挑衅的笑容，领着那群人径直朝吧台走来。
“哟，这不是洛大学霸吗？”李维率先开口，语气轻佻，“真巧啊，你也来喝酒？一个人？”他故意忽略了洛城旁边的苏风眠。
张曼馨站在李维身边，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洛城，但强撑着姿态。
洛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曼馨，你不是说今晚社团加练吗？”
张曼馨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李维就抢先一步，嗤笑道：“加练？曼馨现在还需要参加那种无聊的集体活动？我带她来见几个娱乐圈的制作人朋友，不比加练有意义多了？”他说话间，炫耀般地扫了一眼自己身后那群看起来确实像圈内人的朋友。
“我问的是她。”洛城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依旧盯着张曼馨。
张曼馨被洛城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也放开了，扬起下巴：“洛城，我们只是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签了卖身契。我和朋友出来玩，需要事事向你报备吗？你不也和其他女生在一起喝酒？”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苏风眠一眼。
苏风眠的脸色沉了下来。
李维火上浇油：“就是嘛，大家都是成年人，开心就好。曼馨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某些人管得太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给曼馨想要的生活。”他说着，故意拍了拍腰间那款价格不菲的限量版星空包包。
这话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洛城的心里。愤怒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盯着张曼馨：“所以，这就是你一次又一次骗我的理由？这就是你所谓的‘忙’？张曼馨，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声音不小，吸引了周围更多人的目光。
张曼馨被当众质问，脸上挂不住了，也提高了音量：“洛城！你凶什么凶！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跟你在一起是给你面子！你看看你自己，除了会死读书，还有什么？连个像样的礼物都送不起！跟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早就想跟你分手了！”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洛城彻底愣在原地，心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原来自己在她眼里，一直是这样一个可笑的存在。
“曼馨说得对，”李维得意地搂紧她，“穷酸小子就别学人谈恋爱了，耽误别人。”
就在洛城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时——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洛城。
只见苏风眠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挡在了洛城身前，她甩了甩刚刚扇过耳光的手，面若寒霜地盯着张曼馨，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张曼馨，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洛城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这一巴掌和一番话，直接把张曼馨打懵了，也把李维和他那群朋友镇住了。
张曼馨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温柔示人的苏风眠，气得嘴唇哆嗦：“苏风眠！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苏风眠毫不退缩，眼神锐利，“这一巴掌是替洛城打的，打你不知好歹，不懂珍惜！”
“妈的！你找死！”李维反应过来，脸上挂不住，上前一步似乎想对苏风眠动手。
“你想干什么！”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小白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同时，酒吧里几个穿着保安制服、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立刻围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李维一群人。
小白走到洛城和苏风眠身前，冷着脸对李维和张曼馨等人说道：“几位，我们Lee酒吧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李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看对方的人数和不善的态度，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知道今天讨不了好。
他恶狠狠地瞪了洛城和苏风眠一眼，摞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然后拉着还在发懵、捂着脸哭泣的张曼馨，灰头土脸地在一众朋友的簇拥下，迅速离开了酒吧。
酒吧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嘘声和议论声。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小白转身，拍了拍洛城的肩膀：“洛哥，没事吧？那种女人，早看清早好。”
洛城摇了摇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伤心、难堪、还有一丝解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他最没想到的，是苏风眠会以如此激烈的方式站出来保护他。
他看向苏风眠，她因为刚才的激动，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脸颊也有些泛红，但眼神依旧坚定。
“苏苏，你……”洛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苏苏是苏风眠的小名，从小洛城私下就这么叫她。
苏风。眠深吸一口气，似乎也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重新坐回高脚凳上。
“没事了，”她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柔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小白重新给两人各上了一杯酒：“压压惊，我请。”
“得和锐哥说一声，找他报销！”
酒吧里的音乐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洛城知道，有些东西，从今晚开始，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和张曼馨，结束了。
他看着身旁安静喝酒的苏风眠，侧脸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又带着一种刚刚显露出来的、让他陌生的锋利和勇敢。
心脏的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酒吧的？你跟踪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