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的晨雾带着露水的潮气，缠绕在丙组擂台的栏杆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八强战的锣声还未敲响，台下的修士们已经在热议今日的焦点对决 ——“灰脸怪” 江野对阵 “幻扇” 柳飞烟。
“听说柳师姐的‘烟雨扇’能让人陷入幻境，醒不过来的都成了痴傻。”
“那灰脸怪连铁盾张都能赢，幻术这种旁门左道怕是奈何不了他吧？”
“不好说啊，上回跟柳师姐对决的修士，现在还在床榻上胡言乱语呢。”
议论声中，东侧入场口传来环佩叮当的脆响。柳飞烟穿着身月白色的纱裙，裙摆绣着淡青色的烟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佛有烟雾在她脚边流动。她手中握着柄乌木折扇，扇骨上镶嵌着细碎的珍珠，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极浅的琥珀色，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朦胧的笑意，像是蒙着层薄雾，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柳师姐今日真美！”
“那扇子看着普通，听说里面藏着大秘密呢。”
“快看她的扇子！”
柳飞烟走到擂台中央，轻轻展开折扇。扇面并非寻常的花鸟鱼虫，而是幅水墨山水图 —— 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有潺潺的溪流，山腰间缠绕着淡淡的云雾，竟像是活的一般缓缓流动。
就在这时，江野从西侧入场口走上擂台。他脸上的黑泥换了种更深的色调，将眉眼完全掩盖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袖袋里的貔子不安地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柳飞烟收起笑容，琥珀色的瞳孔落在江野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早就听说江师弟擅长破解各种术法，今日小妹倒想讨教一二。” 她的声音轻柔如羽毛，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钻进人的耳朵里，让人莫名地放松下来。
江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他能感觉到，柳飞烟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很奇特，既不刚猛也不厚重，而是像烟一样缥缈，让人抓不住踪迹。
裁判长老坐在观礼席上，看了眼两人，举起青铜令牌：“八强战，江野对阵柳飞烟，开始！”
柳飞烟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缓缓摇动折扇。随着扇骨转动，扇面的山水图流动得越来越快，山腰间的云雾渐渐飘出扇面，在擂台上凝聚成淡淡的雾气。
“江师弟，你看这山水如何？” 柳飞烟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带着几分诱惑，“若是喜欢，我便送你一场好梦。”
江野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扇面上，恰好对上画中溪流的倒影。那倒影里，竟映出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没有抹黑泥，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好！” 江野心中警铃大作，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目光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柳飞烟的琥珀色瞳孔突然变得深邃，像是两口无底的古井。江野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他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这是…… 幻境？” 江野试图调动灵力，却发现丹田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混沌髓的灰蒙蒙气流完全无法运转。
“江师弟别怕，” 柳飞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温柔的笑意，“在这里，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 内门弟子的身份，强大的修为，甚至……”
黑暗中突然亮起光芒，林清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对着他招手，笑容明媚如朝阳。赵胖子站在林清婉身边，手里举着个硕大的肉包子，嚷嚷着让他过去尝尝。
江野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迈开脚步冲过去。但就在这时，他袖袋里突然传来声尖锐的嘶鸣。
“嘶 ——！”
貔子！
小家伙不知何时从袖袋里钻了出来，金色的绒毛根根炸起，像是团燃烧的火焰。它的金色瞳孔射出两道笔直的金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剑，瞬间将眼前的黑暗撕裂出个口子。
“噗 ——”
幻境像是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消散。江野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站在擂台上，柳飞烟的折扇正对着他的脸，扇面的山水图依旧在缓缓流动。而他的右脚，距离擂台边缘只有寸许 —— 刚才差点就踏空坠台了！
“好险！” 江野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看向貔子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小家伙正对着柳飞烟龇牙咧嘴，金色瞳孔里满是警惕。
柳飞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幻术会被如此轻易地破开。她收起折扇，重新展开时，扇面的山水图颜色变得更深了些，山腰间的云雾也更加浓郁。
“有点意思。” 柳飞烟的声音冷了下来，“看来江师弟的灵宠，倒是个破幻的好手。”
江野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而是借着这瞬间的清明，仔细观察柳飞烟的动作。他发现，无论柳飞烟如何移动，她的左脚始终踩着个奇怪的步点 —— 先是向前半步，再向右碾动，最后以脚尖为轴旋转半圈，形成个微妙的三角形。
“那是…… 阵眼！” 江野心中豁然开朗。
柳飞烟的幻术并非完全依靠灵力，而是结合了步法阵纹。她的左脚每次踩出的步点，都在暗中激活擂台上的阵纹，从而维持幻境的稳定。只要打乱她的步点，幻术自然就会破解。
“江师弟，再尝尝这个。” 柳飞烟再次摇动折扇，这次扇面飞出的不是云雾，而是无数细小的光点。光点在空中组成道旋转的光带，朝着江野罩了过来。
江野刚想闪避，就觉得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擂台上的观众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妖兽，观礼席上的长老们化作了狰狞的厉鬼，连脚下的青石板都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这是…… 血煞幻境！” 有识货的内门弟子惊呼，“柳师姐竟然连这招都用出来了！”
幻境中的妖兽嘶吼着扑了过来，利爪带着腥风抓向江野的面门。江野的心跳骤然加速，本能地想要调动灵力反抗，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这一切都是假的！
“貔子！” 江野低喝一声。
貔子心领神会，再次射出两道金光。但这次柳飞烟早有准备，折扇轻轻一挡，金光撞在扇面上，只激起片涟漪，并没有破开幻境。
“没用的。” 柳飞烟的声音在幻境中回荡，“我的血煞幻境，是用百种妖兽的精血绘制而成，一旦陷入，除非我主动收回，否则永远都别想醒来！”
幻境中的厉鬼已经扑到了眼前，长长的指甲几乎要触到江野的皮肤。江野的额头渗出冷汗，但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着现实中柳飞烟的左脚 —— 她正在重复那个奇怪的步点，脚尖碾动的幅度比刚才更大了些。
“就是现在！” 江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没有去管幻境中的威胁，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混沌髓的灰蒙蒙气流与从周平那里掠夺来的风系灵力交织在一起，凝聚成枚细小的风刃。
“嗖 ——”
风刃没有射向柳飞烟的要害，而是故意朝着她的左侧虚劈过去。
柳飞烟在幻境中看到风刃袭来，下意识地向右侧闪避。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 遇到攻击时，总会向右侧移动半尺，这个距离既能避开锋芒，又能迅速反击。
但她忘了，自己的左脚还在维持着幻术的步点。
“啪嗒。”
柳飞烟的右脚落在了错误的位置，左脚的步点瞬间被打乱。她脚下的青石板上，原本隐没的阵纹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噗 ——”
柳飞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洁白的纱裙上，像是绽开了朵妖艳的红梅。她手中的折扇 “啪” 地掉在地上，扇面的山水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最后变成了张普通的白纸，上面的墨迹模糊不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灵动。
血煞幻境如同潮水般退去，擂台上的景象恢复了正常。观众们依旧在台下议论，长老们还是坐在观礼席上，青石板也没有渗出鲜血。
柳飞烟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野：“你…… 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的步点是阵眼？” 江野的声音带着黑泥的掩盖，显得有些沙哑，“你的左脚，动得太刻意了。”
柳飞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步法阵纹是二长老亲传的秘术，从未在人前显露过，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外门弟子看穿了！
“我输了……” 柳飞烟踉跄着后退几步，捡起地上的折扇，转身就要走下擂台。
“等等。” 江野突然开口。
柳飞烟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你的幻术很强，” 江野说道，“但太过依赖阵纹，一旦被破解，就不堪一击。”
柳飞烟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说话，快步走下了擂台。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再也没有了上场时的从容。
裁判长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举起青铜令牌高声道：“八强战，江野胜！”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赢了！又赢了！”
“我的天！连柳师姐的幻术都能破！这灰脸怪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赌他能进四强！不！说不定能拿第一！”
赵胖子激动得跳了起来，差点把旁边的林清婉撞翻。“江哥太牛了！我就知道他能行！”
林清婉也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看着擂台上那个灰头土脸的身影，突然觉得那抹黑色，比任何颜色都要耀眼。
江野走到擂台中央，对着观礼席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转身走下擂台。貔子跳到他的肩膀上，用脑袋蹭着他的脸颊，像是在邀功。江野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刚走到台下，就被一群修士围了上来。
“江师弟！求指点！”
“灰脸…… 不，江师兄，你的破幻之术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我？”
“江师兄下一轮对阵谁？我押你赢！”
江野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和赵胖子、林清婉一起离开了擂台。身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关于 “灰脸怪” 江野的传说，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回到弃剑峰的路上，赵胖子兴奋地说道：“江哥，下一轮你的对手是秦风！听说他是二长老的关门弟子，凝气六层的修为，修炼的‘焚天诀’能烧尽天下灵力，你可得小心点！”
江野点了点头。秦风这个名字，他之前就听说过。据说此人天资卓绝，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也是这次宗门大比的夺冠热门。
“焚天诀吗？” 江野喃喃自语，摸了摸袖袋里的混沌髓。能吞噬万灵之力的混沌髓，对上能烧尽天下灵力的焚天诀，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阳光穿过弃剑峰的树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野的身影渐行渐远，但他在八强战中破解幻术的事迹，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流云宗的每个角落。
有人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有人说他是藏着秘密的怪物，还有人说他是流云宗未来的希望。
而这一切的主角，此刻正专注地感受着体内的风系灵力。经过刚才的实战，他对风刃术的掌控又精进了几分，指尖划过虚空时，能留下道淡淡的白痕，经久不散。
八强已过，四强在望。江野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