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盯着培训班的出勤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纪律能靠军法管，技能能靠工匠教，可这群魔修骨子里的“强者为尊”念头，就像附骨之疽，不把根拔了，迟早要出乱子。思索半晌，他提笔在公文上批了一行字：“增设思想建设课程，组织辩论赛，辩题：道义与规矩，孰重？”
消息传到学员宿舍，魔修们当场炸开了锅。蝎刺啃着灵米饼，差点把饼渣喷出来：“辩论？咱魔修打架还行，耍嘴皮子算怎么回事？”赵三怀里的傀儡晃了晃脑袋，像是在附和，却被他一把按住：“别晃了，再晃崔司长该罚我抄规范了！”
合欢宗的女弟子苏媚却眼睛一亮，她当年在宗门就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立马拍着胸脯报名：“反方我来！我倒要看看，那些官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辩论赛当天，集训基地的大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舞台中央摆着两张长桌，正方坐着三位从翰林院调来的官员，个个穿着青衫，手里捧着书卷，文质彬彬；反方则是苏媚、蝎刺和一位来自血煞帮的壮汉，三人穿着学员服，却依旧难掩身上的煞气，尤其是蝎刺，手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以前挂着毒囊，现在换成了学员证。
崔琰坐在主评委席上，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惊堂木：“辩论开始，正方先立论。”
正方为首的王翰林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润却掷地有声：“我方认为，规矩重于道义！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周律法历经百年修订，上至朝堂百官，下至市井百姓，皆需遵守，这才换得天下太平。律法所保障的众生平等、社会秩序，便是最大的道义！若人人都以‘心中道义’为由打破规矩，强者肆意妄为，弱者任人欺凌，这天下岂不乱成了炼狱？”
他话音刚落，台下的官员们纷纷点头，连几个老实的魔修都觉得有点道理。
可苏媚立马站了起来，裙摆一扬，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王大人此言差矣！我方主张道义重于规矩！我辈修士，逆天争命，讲究的是强者为尊、快意恩仇！当年我宗门有位前辈，见贪官欺压百姓，怒而杀之，虽违反了你们的规矩，却救了数百条人命，这难道不是道义？规矩不过是弱者用来束缚强者的枷锁，真正的道义，藏在人心，而非纸上条文！”
蝎刺跟着附和，拍着桌子喊道：“就是！当年我抢灵矿，是因为那矿主克扣手下修士的工钱，我把矿抢过来分了，这就是我心中的道义！凭什么要被你们的规矩骂成强盗？”
“荒谬！”正方的李官员立刻反驳，“抢矿就是抢矿，何谈道义？你若觉得矿主有错，大可向灵务官举报，由朝廷依法处置，而非私自用武力解决！你今日能以‘道义’为名抢矿，明日就能以‘道义’为名杀人，如此一来，与邪魔歪道何异？”
“你敢骂我们是邪魔？”血煞帮的壮汉瞬间炸了，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周身血气翻涌，幸好旁边的教官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坐下！辩论归辩论，禁止动武！”教官低声呵斥，壮汉这才悻悻地坐下，却依旧瞪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双方唇枪舌剑，吵得面红耳赤。正方引经据典，从《大周律》讲到凡间的乡规民约，强调规矩对社会的重要性；反方则列举修仙界的案例，主张修士当随心所欲，打破世俗束缚。
苏媚口才极佳，步步紧逼：“请问正方，若规矩与道义冲突，该如何抉择？比如敌军围城，粮草断绝，是遵守‘不掠夺百姓’的规矩饿死，还是抢夺粮草保住性命，日后再偿还恩情？”
王翰林从容应对：“规矩亦有变通之法，‘紧急避险’便是例外。但变通并非打破，事后需按律承担责任，这才是规矩与道义的平衡。而非像你们所说，仅凭一己之念，便无视一切条文！”
蝎刺听得脑子发昏，却也忍不住插了句嘴：“可俺们魔修修炼，就是为了不受人管！要是事事都守规矩，修炼还有什么意思？”
“守规矩不代表失去自由。”李官员笑着反问，“你如今在毒蠡门炼药，守着生产规矩，每月能拿稳定的灵石，能申请洞府公积金，这不比以前打打杀杀、朝不保夕更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在规矩的框架内，安心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非肆意妄为的放纵！”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许多魔修学员的心上。蝎刺愣住了，他想起以前抢灵草时提心吊胆的日子，再对比现在安稳炼药、赚灵石的生活，突然觉得，好像守规矩也不是什么坏事。
辩论越往后，反方的气势越弱。苏媚虽然依旧能言善辩，却也不得不承认，正方所说的“秩序”，确实能带来安稳。当崔琰敲下惊堂木宣布辩论结束时，全场一片安静，没有预想中的胜负欢呼，只有魔修们若有所思的表情。
“本场辩论，无胜负。”崔琰的声音冰冷却清晰，“本司组织这场辩论，并非要强迫你们接受某一种观点，而是希望你们明白，修仙不止有‘逆天争命’，还有‘安身立命’；道义不止有‘快意恩仇’，还有‘兼济天下’。规矩不是枷锁，而是保障你们安稳生活的屏障。”
他扫过台下的魔修学员：“你们以前习惯了弱肉强食，可如今归附大周，就要学会用新的方式生存。福利和纪律能约束你们的行为，却约束不了你们的思想——只有真正理解了规矩的意义，你们才能真正融入这个体系。”
消息传回皇宫，周玄翻着辩论记录，手指在“规矩与自由”那一段画了个圈，忍不住感慨：“洗脑……不对，是思想建设工作，果然任重道远啊！”
他抬头对岳山笑道：“不过，能让这群只认拳头的魔修坐下来思考‘秩序’和‘自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以前我以为靠福利和纪律就能搞定一切，现在看来，还得在价值观上争取他们，让他们从心里认同咱们的规矩，这才是长久之计。”
岳山看着记录，也点头附和：“陛下所言极是。这场辩论就像在静水里投了颗石子，虽然没立刻看到涟漪，却已经在他们心里埋下了种子。假以时日，这些种子定会生根发芽。”
此时的集训基地宿舍里，魔修学员们还在讨论着刚才的辩论。赵三摸着怀里的骷髅灯，小声说：“你们说，要是咱们以前也守规矩，是不是就不用穷得穿破衣服了？”
苏媚没反驳，只是望着窗外的月光，若有所思。蝎刺则拿出《大周律法入门》，翻到“紧急避险”那一页，认真地看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些枯燥的条文里，好像真的藏着不一样的道理。
一场思想碰撞，虽然没彻底改变魔修们的观念，却在他们心里撕开了一道口子，让“规矩”二字，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