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池姐，”何捷雨感慨完，望向池若灵的眼神中满是期待，“跟你商量个事呗。”
“怎么啦？”
“你的车，下次有机会也让我开一下怎么样，你放心我车技绝对没问题的，不放心你可以坐副驾盯着。”何捷雨语气讨好。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池若灵看着眼巴巴的何捷雨，笑了起来，“那我当然要坐副驾啦，因为本来只有两个座，笨。”
池若灵有些得意，果然没有一个男孩子能拒绝一辆引擎轰鸣着的跑车。
“你答应啦？”何捷雨面露欣喜之色。
池若灵把头转了过去，语气有些傲娇道：“看在你今天请我吃棒棒糖的份上啦。”
“池姐真是人美心善，健康长寿，富甲一方，千秋万代。”何捷雨谄媚得有些语无伦次。
爱捧油，男娃娃V8的爱在心里有呢。
“不许叫我姐，我明明比你还年轻两岁，你再胡说车别开了。”池若灵又好气又好笑，说道。
“池妹妹，不叫不叫。”何捷雨严肃道。
“池妹妹才不好听...，”池若灵黛眉微蹙，想了一下，“你叫我小灵就好吧。”
何捷雨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小灵，你老爸是做什么的？方便问吗？”
“嗯...”池若灵双手向后撑着地，上半身微微地向后仰着伸展，“其实我爸就是做生意的，小时候就记得他在家永远都是在打电话，而且动不动就会临时出去。”
“不过后来公司做大了，他好像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忙。”
池若灵转头看了一眼何捷雨，何捷雨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她。
“我有时候觉得我有点像那种生在罗马的孩子，”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池若灵淡淡地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还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说？”何捷雨开口。
池若灵意识到自己很少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家庭，更很少对何捷雨这样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谈论自己的内心世界，何况还是一个男人。
可她说出口后并没有什么顾忌，自从昨天出发之后，与何捷雨的聊天池若灵少有地感觉到如此放松，他如同好朋友一样与自己开着玩笑，两个人互不相让地拌着嘴、相互调侃。
池若灵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和异性相处的方式了，或许是因为何捷雨本就没有带着如其他男人一般的口吻与自己交谈，池若灵在这个男人面前从未感受到压力，没有居高临下的不怀好意，也没有刻意讨好的谦卑谄媚，有的只是两个平等的人毫无顾虑表达自己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从未含着金汤匙出生，周围的人都不会拿各种各样的有色眼镜去看她。
因为池若灵发现自己越长大越没朋友，很多以前的朋友在知道她的家境之后，友谊的小船就再也驶不回曾经了，池若灵可以分辨，在看她的眼神中夹杂着嫉妒，自卑，隔阂。
从那时起她好像有些理解《故乡》中周树人先生所说的和长大后闰土之间的那层厚障壁是什么了，有些枷锁，仍然套在很多人的心房之上。
池若灵又隐隐有些担心，何捷雨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呢。
“有时候看着房子，我就很羡慕，”池若灵抿了抿嘴角，说道，“她是做服装设计的，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现在她不仅完成了梦想，还做得很好，开了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她很热爱她的工作，她在为她热爱的事业奋斗。”
“还有颐煊也是，还在上学就自己做那么好的账号，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标，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都清楚自己人生的意义。可是我呢，我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所以你现在的工作你其实并不愿意做？”何捷雨问道。
池若灵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我老爸想让我以后慢慢接手公司一部分的管理，可是我不知道要不要做，我就是很迷茫，我也不知道除此之外我到底想做的是什么。”
“你觉得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意义？”
“有点吧。”池若灵点了点头。
何捷雨轻轻笑了起来，“人生从来就不是意义或是结果，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你总是急着为自己的人生寻找目标和意义，但其实这种寻找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池若灵愣住，有些似懂非懂地思索起来。
“那你说，我要继续听老爸的待在公司吗？还是说我应该去寻自己热爱的东西。”池若灵问何捷雨。
“你现在不用离开公司也可以慢慢去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啊，并不冲突嘛，”何捷雨侧过头看着池若灵，“等你真正找到你自己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再离开也不迟吧。”
池若灵膝盖垫着胳膊，用手托起自己的下巴，看着何捷雨甜甜地笑了出来，“我以为你会说，人就该为自己活一次，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不要被别人定义自己！嘻嘻。”
“让你失望了？”何捷雨问道。
“我是在认真问你的看法诶，”池若灵用自己纤细的食指戳了戳何捷雨的胳膊，露出好看的深银色穿戴美甲，“就是因为我自己也很纠结嘛，网上刷到的都会像这样说，人生不可以被家人所左右，可是我又觉得这样子没有听老爸的话他会失望。”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啊，”何捷雨说道，“初中政治里马克思就说了‘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一个人能够脱离周围的人而单独存在，就像你，是你爸爸妈妈的女儿，是未来某个男人的女朋友，是你上司的下属，你下属的上司，你朋友的朋友，你考虑你爸爸的感受，并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人生是旷野，不该被谁定义就可以抹除的。”
“我倒是看到了一个善良孝顺的女儿，人做事从来不是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感受嘛。”池若灵听到何捷雨的话，看到面前一双眼睛在灯下跳动着微弱的光。
“我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还引经据典一套一套的，”池若灵好奇地说着，“怪不得韩颐煊会喊你学霸，真是学霸诶。”
“扯哪去了，都是些初中知识，谁让你上课不好好听。”何捷雨有些无奈道。
“谁不好好听啦，哼，”池若灵反驳道，接着说，“谢谢你哦，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
池若灵一直以来纠结的问题，好像在听到何捷雨说完后有了一个自洽的答案。她之前总觉得自由和亲情站在两个对立的面上，听老爸的会觉得自己并没有在做有真正意义的事，可离开公司又仿佛自己是一个叛逆不称职的女儿。
可现在，她发现驱动着自己工作的其实正源自对老爸的爱，在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之前，让老爸开心，在他眼中健康成长又何尝不是一种意义呢？
眼前的这个男人视线从池若灵脸上移开，池若灵看着他的侧脸，骤然觉得，这张脸好像变得越来越耐看，恍惚间，竟又觉得与总是说丑的老爸的脸在有些地方意外贴合。
自己好像再也不会有机会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