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看着眼前的姐姐，那个曾经会为他准备热牛奶、会在他发烧时整夜不眠照顾他的女人，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姐，你变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是这个世界变了，不是我。”谢雨柔重新坐回床边，“小飞，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吗？你以为我愿意每天晚上都握着刀子才能入睡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但很快就被坚硬的决绝所取代。
“我也曾经天真过，以为只要足够善良，上天就会眷顾我们。可是你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周哥死了，我们连最基本的保护都失去了。”
谢飞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刚才那些人的眼神，那种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毒，确实不是善良能够对付的。
“那你说的那些信息...”他犹豫地问道。
“明天你就能见到了。”谢雨柔站起身，走向衣柜，“今晚会有人来。”
“什么？”谢飞猛地抬头，“什么人？”
“阿豹。”谢雨柔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周哥手下最有野心的一个，也是最狡猾的一个。”
谢飞记得这个名字，周哥在世的时候提过几次，语气里总是带着一丝忌惮。
“他为什么要来？”
“因为他知道我掌握着他的秘密。”谢雨柔将裙子铺在床上，开始脱下身上的家居服，“他会来试探我，看看我到底知道多少。”
谢飞慌忙转过身去，但姐姐的话让他更加不安：“姐，这样不是很危险吗？万一他...”
“万一他想杀我灭口？”谢雨柔轻笑一声，“小飞，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如果他真的想杀我，会大晚上单独上门吗？这样做只会暴露他自己。”
她穿好裙子，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在镜子里，谢飞看到她的表情专注而冷静，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战士。
“那他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收买我。”谢雨柔用口红仔细描绘着嘴唇，“他会许诺给我更好的条件，更高的地位，甚至可能会让我做他的女人。”
“你不会答应的，对吧？”谢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答应？”谢雨柔放下口红，转过身看着他，“小飞，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这个问题让谢飞愣住了。从理智上来说，如果姐姐真的投靠阿豹，或许他们确实能够获得保护。但是从感情上，他无法接受姐姐去做那种事情。
“我...我不知道。”他老实地说道。
“你不知道是对的。”谢雨柔走到他面前，伸手整理着他凌乱的头发，“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选择，都没有标准答案。”
她的手很温暖，就像小时候一样，但谢飞却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告诉他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他的竞争对手的秘密。”谢雨柔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既能显示我的价值，又不会完全暴露我的底牌。”
“什么秘密？”
“老虎准备在后天夜里袭击阿豹的场子。”
谢飞倒吸一口冷气。老虎是另一个势力的头目，和阿豹素来不睦，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
“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个月老虎喝多了，在包厢里和手下商量的时候，我恰好在门外。”谢雨柔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涂眼影，“当时我就记了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可是，如果你告诉了阿豹，老虎岂不是会...”
“会死。”谢雨柔的声音很平静，“或者阿豹会死。反正总有人要死。”
她的话让谢飞感到一阵寒意。姐姐说得如此轻松，就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姐，我们真的要走这条路吗？”他最后问道。
谢雨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镜子里看着他：“小飞，你还记得爸爸临死前说过的话吗？”
谢飞点点头。父亲在病床上握着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要保护好你姐姐。”
“我也记得他对我说过什么。”谢雨柔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就被她眨掉了，“他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你。”
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谢飞：“所以，为了保护你，我可以变成任何人，包括恶魔。”
门铃响了。
谢雨柔立刻站起身，所有的柔软瞬间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酷。
“记住，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谢飞一眼，“还有，从今天开始，你要学着适应这样的生活。因为回头路，已经没有了。”
谢飞躲在卧室里，透过门缝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粗犷的男声：
“雨柔，这么晚了还这么漂亮，难怪周哥生前那么宠你。”
“阿豹哥说笑了，请进。”姐姐的声音变得娇媚起来，完全不像刚才和他说话时的样子。
“听说今天有人来找过你麻烦？”阿豹的脚步声很重，听起来是个大块头。
“是的，不过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该不会是报警了吧？”阿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阿豹哥觉得我像是那么蠢的人吗？”姐姐轻笑一声，“我只是告诉他们，我现在有更强的靠山了。”
“哦？什么靠山？”
“就是你啊，阿豹哥。”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传来阿豹的大笑声：“雨柔，你这丫头还真是聪明。不过，想要做我的女人，光是聪明可不够。”
“我知道。”姐姐的声音更加柔媚了，“所以我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什么礼物？”
“一个关于老虎的秘密。”
谢飞听到阿豹猛地站起身的声音，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说什么？”
“老虎准备在后天夜里袭击你在江南路的夜总会。”姐姐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时间是凌晨两点，他会从后门进入。”
客厅里的安静持续了很久，久到谢飞以为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外面听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阿豹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
“因为我曾经在那里工作过，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姐姐轻笑道，“阿豹哥，这个消息值得你的信任吗？”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阿豹缓缓坐回椅子上：“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活下去，也想让我弟弟活下去。”
“就这些？”
“还有一个要求。”姐姐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我不想只做花瓶，我想参与到真正的生意里来。”
“你想做什么？”
“帮你收集情报，管理账目，处理一些不方便你出面的事情。”姐姐的话让谢飞感到震惊，“我在夜总会工作过，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也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阿豹沉思了很久，然后说道：“雨柔，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知道。”姐姐的回答毫不犹豫，“但是阿豹哥，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阿豹站起身，“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今晚就跟我走。”
谢飞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想要冲出去阻止，但是姐姐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可以。”姐姐的回答让谢飞如遭雷击，“但是我需要收拾一些东西。”
“十分钟。”
谢飞听到姐姐的脚步声朝卧室走来，他赶紧躲到床后面。姐姐推开门，快速地收拾着衣物，同时压低声音对他说：
“小飞，记住我说过的话，学会在这个世界里生存。”
“姐，你真的要走吗？”谢飞的眼中满含泪水。
“这是唯一的路。”姐姐没有回头，“房租我已经付了三个月，冰箱里的钱足够你用一段时间。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
她收拾好东西，走到谢飞面前，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等一切稳定下来，我会回来接你的。”
“如果你回不来呢？”
“那就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姐姐的声音哽咽了，“做一个普通人，远离这些是非。”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门口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小飞，我爱你。”
然后她就走了，留下谢飞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谢飞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霓虹灯，突然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从今天开始，他真的只有自己了。
而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孤独意味着什么，他很快就会知道。谢飞在窗边站了整整一夜。
他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从繁华渐渐归于寂静，又从寂静重新迎来黎明。
街上的霓虹灯一盏盏熄灭，环卫工人开始清扫昨夜的垃圾，早餐摊贩推着小车出现在街角。
这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不管发生什么，它都会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转下去。
只有他，被遗忘在这个角落里。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时，谢飞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了。
他机械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食物和一个装着现金的塑料袋。姐姐确实为他准备好了一切，除了她自己。
谢飞拿出面包和牛奶，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着。
食物在嘴里没有任何味道，就像在嚼蜡一样。
他想起小时候姐姐总是会在早晨为他准备热腾腾的粥和煎蛋，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贫困，但至少他们在一起。
吃完早餐后，谢飞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试图入睡，但是昨晚的对话像录音机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阿豹那略带威胁的声音，姐姐平静却带着颤抖的回答，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我爱你”。
他知道姐姐是为了保护他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十八岁的男人，却像个孩子一样躲在房间里，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亲人走向未知的危险。
下午三点，谢飞被门铃声惊醒。他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出去，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的夹克，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
“谢先生，我是物业管理公司的，有些事情需要和您确认一下。”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和蔼。
但谢飞想起姐姐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他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问道：“什么事情？”
“关于房租的问题，需要您签个字确认一下。”
“房租我姐姐已经付过了。”
“是的，但是有些手续需要补办。”男人继续说道，“就几分钟时间，很快的。”
谢飞心中警铃大作。
姐姐昨天明确说过房租已经付了三个月，不可能还有什么手续需要补办。
他悄悄地从窗户向下看，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里似乎还坐着人。
“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改天再说吧。”谢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脚步声，似乎是离开了。但谢飞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对方可能只是暂时退开了。
果然，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听到了轻微的开锁声。
谢飞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有人在撬锁！
他快速地环顾四周，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
厨房里有菜刀，但他需要穿过客厅才能到达厨房，而客厅正对着入户门。
阳台上有一根晾衣架，但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开锁声越来越明显，谢飞能听到金属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心跳如雷鸣般响亮。
突然，他想起了床底下姐姐藏的那个小盒子。昨天他无意中看到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迅速钻到床底下，摸到了那个铁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把折叠刀！
刀身不长，但是很锋利，刀柄上还刻着一行小字：给小飞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