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时候，隔壁终于安静下来。
但谢飞还是睡不着。
他在想明天晚上的事情。
皇朝夜总会，他没去过，但听说过。
那是东风路最大的娱乐场所，背后的老板就是赵明辉。
据说那里什么服务都有，什么人都能见到。
官员、商人、黑道大哥，各行各业的人都会去那里谈事情。
在那种地方见面，既私密又安全。
但对谢飞来说，那就是龙潭虎穴。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坐起身，拿出手机。
他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万一明天真的出什么事，至少要跟家里人说声再见。
电话拨通了，但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对了，现在是凌晨，家里人都睡了。
谢飞挂掉电话，重新躺下。
算了，还是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了。
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但事情真的能解决吗？
谢飞忽然有些怀疑。
从他来到东莞的那一天开始，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泥潭。
越挣扎，陷得越深。
现在连小莉都被拖下水了。
如果明天的见面出了问题，她会怎么样？
赵明辉会放过她吗？
林老大会放过她吗？
想到这些，谢飞更睡不着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小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飞，起床了，有人找你。”
谢飞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人？”
“不知道，一个女的。”小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说是你朋友。”
谢飞快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客厅里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
看身形和发型，有些眼熟。
女人转过头来，谢飞愣住了。
是林美娜。
她怎么来了？
“谢飞哥。”林美娜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容，“好久不见。”
但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谢飞看看她，又看看小莉。
小莉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里带着警惕。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谢飞问。
“我让人打听的。”林美娜坦然承认，“在这一带，没有什么事情是打听不到的。”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也很可怕。
如果林美娜能找到这里，那林老大肯定也能找到。
“你来干什么？”谢飞直接问。
“当然是来找你的。”林美娜看了小莉一眼，“能单独聊聊吗？”
小莉立刻说：“不行。”
林美娜笑了：“这位姐姐，我们只是聊几句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想聊什么？”小莉的语气很冷，“当着我的面说不行吗？”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谢飞感觉到了两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好像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小莉。”谢飞说，“你先回房间吧，我跟她聊几句。”
小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失望：“你确定？”
“确定。”
小莉点点头，转身走向卧室。
但在经过林美娜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下：“有些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话明显是说给谢飞听的。
林美娜笑而不语。
小莉进了房间，关上门。
客厅里只剩下谢飞和林美娜两个人。
“坐吧。”谢飞指指沙发。
林美娜重新坐下，谢飞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林美娜先开口：“谢飞哥，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谢飞看着林美娜，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美娜的手指轻抚着沙发扶手，眼神有些飘忽：“赵明辉找过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找过我。”林美娜苦笑一声，“他想让我劝你交出那个东西。”
谢飞心里一沉。果然，林美娜的出现不是偶然。
“什么东西？”他装作不知道。
林美娜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谢飞哥，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就别装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谢飞：“那晚在夜总会，你拿走了什么，我们都知道。”
谢飞的心跳加速。看来瞒不住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林美娜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我想救你。”
“救我？”谢飞觉得有些荒谬，“你觉得我需要你救？”
“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林美娜走回沙发边，但没有坐下，“赵明辉已经疯了，他给了你一天时间，现在还剩下几个小时？”
谢飞看了看墙上的钟，下午两点半。
距离晚上八点的约定时间，确实只剩下五个多小时。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把东西交出来。”林美娜毫不犹豫地说，“不管是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谢飞冷笑：“交出来？然后呢？你觉得赵明辉会放过我吗？”
林美娜沉默了一会儿：“至少，你有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去？像个废人一样活着？”谢飞站起身，“我宁愿站着死。”
“那小莉呢？”林美娜忽然问，“你不考虑她吗？”
这话像一根针扎在谢飞心上。
是啊，小莉怎么办？
她已经被拖进这场风波，如果自己出了事，她会面临什么后果？
“你在威胁我？”谢飞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威胁，是提醒。”林美娜摇摇头，“谢飞哥，你还是太年轻了。在这个圈子里，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那你呢？”谢飞反问，“你又是被谁控制着？”
林美娜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我们说的是你的事。”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小莉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水。
“谢飞，你渴了吧？”她把水递给谢飞，顺便瞪了林美娜一眼。
谢飞接过水杯，发现小莉的手有些颤抖。
她在紧张。
“谢谢。”谢飞喝了一口，“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在聊天。”
小莉点点头，但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谢飞身边。
这个姿态很明显，她在宣示主权。
林美娜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莉姐，我们认识吗？”她忽然问。
小莉愣了一下：“不认识。”
“是吗？”林美娜歪着头，“可是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有些特别。”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谢飞感觉到两个女人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特别？”小莉冷笑，“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来我家闹事。”
“闹事？”林美娜笑了，“我可没有闹事，我是来帮忙的。”
“帮什么忙？”小莉的语气充满讽刺，“帮着把谢飞送到那些人手里？”
林美娜的笑容僵住了。
谢飞敏锐地察觉到，小莉这话击中了要害。
“小莉，你怎么知道...”他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小莉知道什么？她知道赵明辉的事？
她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
谢飞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整个人如坠冰窟。
除非小莉本来就知道这些事情。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无辜的。
“小莉。”谢飞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小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谢飞...”
“说实话！”谢飞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莉低下头，过了很久才开口：“对不起。”
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谢飞心上。
果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谢飞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从我搬进来开始？还是更早？”
小莉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摇头。
林美娜在一旁看戏般地笑着：“谢飞哥，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说你太年轻了吧？”
谢飞转头看向她：“你早就知道？”
“当然知道。”林美娜毫不掩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这么容易找到这里？”
“是小莉告诉你的？”
“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林美娜坦然承认，“但她的底细，我们一直都很清楚。”
谢飞感觉天旋地转。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所谓的偶遇，所谓的收留他，所谓的真心关怀，全都是假的。
“为什么？”他问小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莉抬起头，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我没有选择。”
“什么叫没有选择？”
“因为...”小莉咬了咬唇，“因为我欠了他们钱。很多钱。”
谢飞愣住了。
这个答案他没想到。
“多少钱？”
“五十万。”小莉的声音小得像蚊子，“赌债。”
五十万！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确实是个天文数字。
“所以他们让你监视我？”
小莉点点头：“一开始只是让我注意你的动向，报告你每天在做什么。”
“后来呢？”
“后来你出了那件事，他们让我...让我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
谢飞苦笑。
原来如此。
怪不得小莉会那么好心收留他。
怪不得她会对他那么关心。
一切都是演戏。
“谢飞，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小莉哭着说，“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的？”谢飞冷笑，“什么是真的？眼泪吗？”
“我...”
“够了！”谢飞打断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转向林美娜：“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
林美娜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很简单，交出那个U盘。”
“然后呢？”
“然后你就自由了。”
“包括小莉？”
林美娜看了小莉一眼：“她的债务会一笔勾销。”
谢飞沉默了很久。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他绝不会妥协。
但是小莉...
虽然她欺骗了自己，但她说得对，她对自己的感情应该是真的。
至少那些关心，那些担忧，不全是演戏。
“我需要考虑一下。”谢飞说。
“没有时间了。”林美娜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晚上八点你必须出现在约定地点。如果你不交出U盘...”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知道了。”谢飞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林美娜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谢飞哥，有些时候认输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她开门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谢飞和小莉两个人。
小莉还在哭，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谢飞，我真的没有办法。”她哽咽着说，“如果我不听他们的，他们会杀了我的。”
谢飞没有回答。
他知道小莉说的是实话。
在这个地方，钱就是命。
欠了债不还，确实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这不能改变她欺骗自己的事实。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谢飞忽然问。
小莉愣了一下：“什么？”
“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的感情变成真的了？”
小莉擦了擦眼泪：“从你为了保护我，跟那些混混打架的时候。”
谢飞想起了那个晚上。
确实，那天晚上之后，小莉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变得更加主动，更加温柔。
原来不全是演戏。
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如果我交出U盘，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过我们吗？”谢飞问。
小莉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不交，我们肯定都活不成。”
谢飞知道她说得对。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交出U盘，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交的话，必死无疑。
但是U盘里的内容...
如果交出去，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这个选择太难了。
“谢飞。”小莉忽然跪在了他面前，“求你了，我们认输吧。大不了以后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莉，谢飞心如刀绞。
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为了活命而妥协，有什么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错的是那些把她推到这个地步的人。
“起来吧。”谢飞伸手扶起小莉，“我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小莉眼中出现了希望。
谢飞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距离八点的约定时间越来越近。
谢飞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必须想个办法。
一个既能保住性命，又不会让太多人受害的办法。
但是这样的办法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