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纸人，在他眼前活蹦乱跳，简直比他拆过的任何一个精巧机关都要匪夷所思。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晃来晃去的小东西。
张宇萱见他这副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狡黠。她指尖微动，那小纸人便得了新的指令，迈开两条细如牙签的纸腿，竟是“噌噌噌”几下，顺着解雨臣的手臂就爬了上去。
“哎？”解雨臣只觉得手臂上一阵细微的搔刮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小纸人已经十分敏捷地蹿到了他的肩头，然后毫不客气地伸出纸片做的小手，在他的头发里“薅”了两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戏谑感。
解雨臣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头皮上传来古怪的触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他刚想说什么，那小纸人却又顺着他的脖颈滑下，目标明确地爬上了他的脸。解雨臣只觉得鼻尖一痒，那小东西正用它那扁平的“脚”在他鼻梁上踩了两下，痒得他连连后仰，想要躲开。
“哈哈哈……萱萱，快……快让它下来，痒死我了！”解雨臣一边笑一边摆手，眼泪都快被这突如其来的痒意给逼出来了。他平日里总是从容镇定，此刻却被一个小小的纸人闹得手忙脚乱，笑声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清朗的笑声在寂静的戈壁夜色中传出老远。
那小纸人似乎玩上了瘾，在他脸上蹦跶了两下，最后竟一头钻进了他微敞的衣领里，在他颈窝处不安分地蠕动着。那细微的摩擦和冰凉的纸片触感，让解雨臣更是痒得不行，整个人缩着脖子，笑得在石头上东倒西歪，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信了，我彻底信了！快让它出来，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
张宇萱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乐得眉眼弯弯，这才素手一招，那调皮的小纸人便乖乖地从解雨臣的衣领里钻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回她的掌心，重新变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剪纸。
火堆那边的几个人，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见解雨臣笑得前仰后合，张宇萱也是一脸促狭，都有些好奇他们两人究竟在玩什么，气氛也因此轻松了不少，驱散了先前因张起灵出现而带来的一些无形压力。
黑瞎子用胳膊肘捣了捣身边的张海客，压低了声音，带着他惯有的几分戏谑和探究：“我说海客，那位……麒麟女，瞧着像你们张家新一代的小辈啊？怎么你们一个个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透着股说不出的……敬畏？”他特意拖长了“敬畏”二字的尾音。
吴邪和黎簇闻言，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两双眼睛都亮晶晶地投向张海客，充满了求知欲。他们也早就察觉到张家人对张宇萱那种异乎寻常的态度，尤其是张海楼他们，简直是毕恭毕敬。就连一向少有情绪波动的张起灵，在张宇萱面前，似乎也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亲近和……顺从？吴邪想到这里，好奇心更盛，连带着张起灵也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张海客身上，显然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张海客被这么多人盯着，尤其是还有自家族长，不由得干咳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既有无奈，也有深深的忌惮。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和解雨臣低声说着什么的张宇萱，压低了声音道：“族长他……咳，他现在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我可没忘，我们这些小辈更是不敢忘。”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位姑奶奶，可是货真价实的‘祖宗’。是我们张家，有记载以来，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身负麒麟血脉，并且……曾经去守过青铜门的人。”
“嘶——”吴邪和黎簇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守青铜门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张海客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她的名字，张宇萱，在我们小时候，那可是长辈们拿来吓唬不听话小孩子用的！‘再不听话，就把你丢给宇萱姑奶奶管教！’此话一出，保管再顽劣的孩子都得立刻噤声。”
“有这么……厉害？”黎簇小声嘀咕，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笑靥如花的漂亮女子。
“厉害？”张海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何止是厉害。据说，她在进入青铜门之前，那几年在张家本家，简直是……鸡飞狗跳，天翻地覆！张家的族规，几百上千条，对她而言，那就是一张废纸，一个摆设！她高兴了就遵守一下，不高兴了……族规是什么东西？”
“她当年独自一人完成了张家最为严苛的‘放野’试炼，毫发无损地回来，震惊了整个家族。而且，因为她的麒麟血脉浓度极高，甚至高过当时的一些族老，所以……你们懂的，她动不动就仗着血脉压制，‘整治’那些看不顺眼的族老。那时候的张家，上上下下，提起‘张宇萱’三个字，无不谈其色变。”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族老们才共同商议，说是让她去青铜门后静修十年，算是……一种变相的约束。并承诺十年之后，张家不再对她有任何管束。谁曾想，她进入青铜门后，就此失踪了，再无音讯。直到最近才……”张海客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叹了口气：“后来啊，族里因为怕再出现第二个她这样的‘混世魔王’，硬生生又给张家族规增添了足足二十条新规矩，每一条都像是针对她曾经的‘光辉事迹’量身定做的。”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连张起灵也露出了些微讶异的神色。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对他总是笑眯眯，会给他投喂各种好吃的“萱萱”，竟然还有如此……波澜壮阔、惊天动地的“辉煌”历史。他不由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她对我很好。”
张海客立刻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族长，您有所不知，传说中，这位姑奶奶是出了名的护短！只要是她认可的人，别说受了委屈，就是别人敢动她的人一根头发丝儿，那您就擎好吧，等着找人上门收尸，绝不夸张！就算是同样姓张的族人，也照样不例外！”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后怕。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各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