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小满几乎要被电竞社社长那火山喷发般的热情和周围技术宅们崇拜得发光的目光彻底融化，险些抵挡不住诱惑，当场点头同意签下“卖身契”之际，一个略显突兀、带着某种刻意营造的神秘兮兮语调、仿佛从老旧侦探片里走出来的声音，如同冰水般从他侧后方冷静地浇了下来，瞬间让他发热的头脑降温不少。
“这位同学，请留步。”
林小满一愣，从电竞世界的沉浸感中脱离出来，有些茫然地循声望去。
只见旁边一个极其不起眼、甚至显得有些寒酸和格格不入的小摊位后面，站着一个男生。那摊位可怜巴巴地夹在气势恢宏、设备精良的电竞社和另一个热闹非凡、摆满手工艺品的手工社之间，如同繁华都市里的一间破败古玩店，几乎要被完全忽略。桌子上只铺着一块边缘有些磨损的深紫色绒布，上面寒酸地摆放着一个内部有云雾状杂质的老旧水晶球、几副摊开呈现复杂阵型的塔罗牌、一个看起来像是用废旧零件自制的、几个铜线圈胡乱缠在一根木棍上的所谓“电磁波探测仪”的玩意儿，还有一摞打印粗糙、字体模糊的宣传册。摊位的横幅倒是做得挺大，用一种夸张的哥特字体写着：“超自然现象研究社——探索未知，揭秘真实”，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要凑近才能看清的字：“诚招通灵者、被附身者、UFo目击者及一切自觉异常个体”。
说话的那位男生，应该就是这个奇葩社团的社长。他戴着一顶明显过大的、棕色呢料的侦探猎鹿帽，帽檐压得较低，阴影下露出一双闪烁着过度兴奋、探究和执着光芒的眼睛，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略显宽大、与当前季节不符的卡其色风衣（尽管天气并不冷），整个人透着一股用力过猛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中二侦探气质，仿佛随时准备出发去调查某个古堡幽灵或者解密一桩世纪悬案。
他刚才似乎一直像只潜伏的蜘蛛，躲在摊位后面，暗中观察着电竞社这边火爆的情况。此刻，他绕过摊位，快步走到林小满面前，完全无视了旁边还在极力游说、试图用美好电竞未来吸引林小满的电竞社社长，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灼灼地锁定林小满，仿佛他是整个广场最有趣的异常现象。
“同学，我观察你很久了。”超自然社社长压低声音，用一种仿佛在分享某个惊天动地大秘密、生怕被第三方听去的语气说道，同时神秘兮兮地推了推他的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诡异的白光，瞬间遮挡了他的眼神，更添了几分神秘感。
林小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登场和诡异的开场白搞得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点安全距离：“有…有事吗？”他感觉这家伙比街舞社社长还让人不安。
电竞社社长不满地皱起眉头，感觉自己的招揽大业受到了干扰：“喂，哥们，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这儿正谈正事呢，你哪个社团的？别捣乱行不行？”他试图用身体挡住超自然社社长看向林小满的视线。
超自然社社长仿佛完全没听到他的抗议，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如同激光般聚焦在林小满身上，尤其是…林小满放手机的那个右边口袋。他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布料，直接看到里面那台不安分的设备。
“从你们一行人踏入这片区域开始，”他伸出手指，如同巫师做法般在空中虚点着林小满、他身后一脸懵逼的陈眼镜、依旧惊魂未定的林月微，以及远处还在其他摊位持续制造着各种规模混乱的特殊班同学们，“能量的涟漪就未曾停歇，甚至可以说是…波涛汹涌。推理社摊位那违背常理的‘真相扭曲力场’，美食社区域那诡异的‘味觉混沌漩涡’，街舞社舞台上那强大的、覆盖性的‘集体意识同步’…还有那边，园艺社那失控的、狂暴的‘生命之力喷发’…”
他如数家珍般地、用一种极其中二却又莫名贴切的命名方式，报出了一连串刚才发生的、让各个社长欲哭无泪的“惨案”，虽然命名方式充满了漫画色彩，但竟然都微妙地、精准地切中了那些事件超自然的、非正常的本质！
林小满心中猛地一惊，脸色微微变了。这家伙…难道不是单纯的中二病，而是真的看出了什么门道？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也有某种…感知能力？
超自然社社长敏锐得像只猎犬，立刻捕捉到了林小满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和警惕，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语气变得更加狂热和笃定，仿佛已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而这些混乱的能量漩涡中心，这股异常波的辐射源点，似乎总能看到你的身影，同学。你就像…一个行走的异常事件触发器。”
他的目光再次如同实质般聚焦于林小满那放着手机的口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变成了气声耳语，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发现宝藏般的兴奋：
“尤其是你…我感知到了！你身上，紧密地缠绕、寄生着一股强大的、与众不同的、非生命能量体！它不是传统的怨灵，也并非山野精怪或元素精魄…而是一种更加现代、更加诡异、更加难以定义的存在形式！”
他猛地伸出手指，几乎要直接戳到林小满的裤子上，指向那个口袋：“是电子幽灵！一个强大的、充满了某种未解怨念（或者只是单纯的…话痨？）的电子幽灵！它就寄生在你的随身电子设备里！我甚至能‘听’到它那无形的、充满嘲讽和恶意的低语，以及那冰冷的、非人的逻辑波动！”他的描述虽然中二，但方向居然诡异地蒙对了一大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那离谱却又接近部分事实的话语，林小满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极其不合时宜地、幽幽地亮了一下，似乎是某个App的后台推送或者系统通知，显示出一个模糊的、翻着巨大白眼的默认表情符号（可能是某个新闻或社交软件的推送预览），然后又迅速熄灭了——这纯粹是巧合，但在已经先入为主的超自然社社长看来，这无疑是那个“电子幽灵”对他话语的回应和挑衅！
“看！它回应我了！它承认了！”社长激动得差点直接跳起来，指着林小满的口袋，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传说中圣杯的骑士，“它感受到了我的洞察！它在挑衅！这太不可思议了！”
林小满：“……” 他感觉自己的冷汗瞬间就从额角滑了下来。这中二病晚期的家伙，居然…居然蒙对了一大半？！虽然解读方式完全跑偏到了玄幻频道，但他确实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手机的不对劲，甚至感知到了那玩意儿的“毒舌”本质！这算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负负得正？
超自然社社长一把抓住林小满的胳膊（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根本不像个沉迷神秘学的人），眼睛里的光芒几乎要实体化，变成探照灯：“同学！这是千载难逢的研究机会！一个活生生的、与高强度电子幽灵共生并似乎保持相对稳定（？）的珍贵案例！加入我们超自然现象研究社吧！让我们一起揭开它背后的秘密！弄清楚它究竟来自哪个废弃的服务器坟场？是哪个失败项目的怨念聚合体？为何怨念如此深重且表现为话痨？它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吞噬更多数据？还是寻找替身？我们需要你！科学…不，是超越科学的玄学领域需要你！真相需要你！”
他的邀请充满了狂热的激情和一种殉道者般的执着，仿佛不是邀请林小满加入一个大学社团，而是邀请他一起去开启某个禁忌的时空之门，或者挑战某个来自数字深渊的邪神。
电竞社社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半天才合上，忍不住吐槽：“兄弟，你游戏打多了还是b级恐怖片看多了？哪来的什么电子幽灵？人家就是单纯游戏打得好，天赋异禀！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耽误我们正经社团招新！”
超自然社社长根本不理他，仿佛电竞社社长只是背景噪音，他的全部世界只剩下林小满和他口袋里的“电子幽灵”，依旧死死盯着林小满，等待着他的答复，那眼神炽热得几乎能把人点燃。
林小满看着眼前这位戴着猎鹿帽、穿着不合时宜风衣、在明媚阳光下滔滔不绝讲述着“电子幽灵”和“服务器坟场”的中二社长，再感受一下口袋里那部确实像个“电子幽灵”、随时可能抽风吐槽甚至播放Rap的手机…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好几下，刚才在电竞社被激发起的那点热情和心动，瞬间被这离谱到外太空的邀请浇得透心凉，只剩下满满的无语和“快逃”的冲动。
他用力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那铁钳般的手里挣脱出来，揉着发红的手腕，干巴巴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社长…谢谢你…呃…非常独特的赏识。”他艰难地斟酌着用词，生怕刺激到对方那敏感的神经，“但是…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
他觉得这人脑子指定有点什么超越常人的大病。加入超自然社？然后每天和这个中二社长一起，像对待珍稀动物一样研究自己口袋里的“电子幽灵”？想办法和手机进行“通灵对话”？记录它的“怨念波动”？
这已经不是作死了，这简直是提着灯笼进炸药库——纯找死！而且是花样找死！他几乎可以预见到那台破手机会被这种愚蠢行为刺激到何等亢奋的地步，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考场Rap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能直接黑进学校广播系统来一场全天候不间断的吐槽大会。
他刚想更加明确地拒绝，彻底断绝对方的念想，却被另一个突然响起的、带着急切和担忧的声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