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红房子”那扇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里面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绝望。
林东走出审讯基地，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吴景同已经彻底垮了。
这个所谓的古籍鉴定专家，一辈子的清高和骄傲，在“儿子惨死”的骗局和“身败名裂”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被抽掉了脊梁骨，只剩下恐惧和求生本能的行尸走肉。
他会很合作。
林东对此毫不怀疑。
侯四海的死，以及那场精心策划的“公审大会”，就像一块巨石投入了京城这片深潭。水面上的波澜已经足够惊人，但水面下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汹涌。
“钟表匠”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这个潜伏了二十多年的老狐狸，此刻想必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暴怒、嘶吼。
他会怎么做？
放弃国宝？不可能。那两件东西的价值，足以让任何组织疯狂。
他只会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
“幽灵”……
林东的脑海里闪过从“钟表匠”内部情报网截获的这个代号。一个顶级的杀手，一把看不见的刀，正朝着自己袭来。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林局。”
王振国将吉普车的门打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敬畏。他亲眼见证了林东是如何将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学者，一步步摧毁成一个摇尾乞怜的懦夫。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诛心手段，比任何酷刑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根本不是人。
而是一个披着人皮，行走在人间的妖怪。
林东坐进副驾驶，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映出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回南锣鼓巷。”他淡淡地吩咐道。
“是！”
王振国发动了汽车。
吉普车在寂静的夜色中穿行，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单调的声响。
林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脑子里飞速地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吴景同这条线，已经埋好。他就像一个挂着顶级诱饵的鱼钩，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鱼钩，重新抛回水里。
但是，不能再用侯四海的方式了。
“钟表匠”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需要一个新的“中间人”，一个新的“买家”。
一个……比侯四海更贪婪，更愚蠢，也更让“钟表匠”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完美的，用完就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林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许大茂那张又怂又贱的脸。
……
吉普车熟悉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南锣鼓巷里显得格外刺耳。
95号院里，几扇窗户后面刚刚亮起的微弱灯光，像是受惊的兔子，瞬间又熄灭了。
原本还敢在院子里低声交头接耳的几个身影，听到车声，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各自的屋里，死死地拴上了门。
整个四合院，在林东回来的这一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现在的95号院，林东就是天，就是唯一的规则。
他的威严，早已深入骨髓，刻进了这里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林东从车上下来，对王振国道了句“你先回去吧”，便径直走向后院。
他路过中院时，眼角的余光扫过两户人家。
一户是傻柱的。
屋里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下，隐约能看到秦淮茹忙碌的身影，和傻柱那如同雕塑般坐在桌边的僵硬背影。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那屋里的气氛，一定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傻柱的屈辱，秦淮茹的小心翼翼，还有那份被强压下去的、敢怒不敢言的怨恨……这一切，林东都了如指掌。
而另一户，则是许大茂家。
屋里同样灯火通明，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许大茂那压抑不住的、得意洋洋的笑声。
“……看见没有！娄晓娥我跟你说，这就叫能耐！这就叫跟对人，吃香的喝辣的！那傻柱，以前多横啊？现在呢？还不是得乖乖给老子做饭！秦淮茹，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见了老子，那腰弯的……”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院子里，却清晰地传入了林东的耳朵。
林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就是人性。
一根骨头，就能让狗摇断尾巴。一点权力，就能让小人得意忘形。
许大茂现在，一定觉得自己是林东跟前最红的人，是整个四合院里，除了林东之外，最不能得罪的“二号人物”。
他一定在幻想着，靠着这次的“功劳”，飞黄腾达，把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很好。
就是要让他这么想。
飞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响，越碎。
林东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个妹妹已经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给她们掖了掖被角，看着她们安详的睡颜，眼中那冰冷的杀意，才悄然融化，化作一抹难得的温柔。
这世间，唯有她们，是他的净土，是他不容任何人触碰的逆鳞。
谁敢动她们，谁就得死。
林东没有休息，他坐在桌前，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擦拭自己的配枪。
他在等。
等许大茂的得意，发酵到顶点。
等院子里所有人的羡慕、嫉妒、恐惧，也酝酿到极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当时针指向十点。
林东估摸着，许大茂的庆功宴，应该吃得差不多了。该吹的牛，也吹完了。
他站起身，将擦得锃亮的手枪，重新插回腰间。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色更深了。
林东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他没有去别处，径直走向了中院，走向了那扇依旧灯火通明，传出欢声笑语的屋子。
正在屋里跟娄晓娥吹嘘自己未来将如何当上副科长，如何把傻柱踩得永世不得翻身的许大茂，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屋外的脚步声，他太熟悉了！
那是……那是林局的脚步声！
他……他怎么来了？！
娄晓娥也听到了，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紧张和惶恐。
“大茂，是……是林局吗？”
“别……别出声！”
许大茂一个激灵，浑身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他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最后，停在了他家的门口。
许大茂的心脏，也跟着，停跳了一拍！
他想起了废弃工厂里那冰冷的匕首，想起了刀疤脸那狰狞的面孔，想起了自己跪地求饶，差点吓尿裤子的狼狈模样。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他不是刚刚才完成任务吗？不是才被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吗？
怎么……怎么又来了？！
难道……难道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咚，咚，咚。”
三声，极有节奏的，敲门声。
不大，却好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许大茂的心上。
许大茂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谁……谁啊？”他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声音都变了调。
门外，传来一个，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是我。”
轰！
许大茂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完了！
他真的完了！
他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地挪到门边，那短短的几步路，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颤抖着手，拉开了门栓。
门外，林东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脸，正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表情，没有言语。
那双眼睛，却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许大茂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林……林局……您……您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林东没有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不用了。”
“出来。”
“我们，该谈谈，你下一个任务的奖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