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们吧！呜呜呜……”
赵美娟跪在泥地上，额头重重磕下，每一次碰触都掀起一小片泥尘。
她涕泪横流，嘶哑的哭喊早已失了白天的嚣张气焰，狼狈凄惨。。
顾书丽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自家院门前，身形挺直目光沉静，默默注视着眼前这对被打得跪地求饶的夫妇。
她只是看着。
看着赵美娟磕头如捣蒜，看着张少华烂泥般蜷缩在几步开外，哼哼唧唧地呻吟。
四周围观的邻居无人言语，更无人动念报警。这自家里的家务事儿，旁人如何插手？
更何况，下午巷口那场泼妇骂街般的闹剧，这对夫妻早把街坊邻里得罪了个干净。此刻，谁又愿替他们出头？
巷子里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沉沉地聚焦在顾书丽身上，屏息等待着这位刚刚经历了至亲背叛的人最终的裁决她，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作死的儿子和媳妇？
良久，顾书丽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书豪、书宁，行了。让他们长长记性就够了。”
她的视线扫过地上抖成一团的两人。
“今天这事，到此为止。”
她顿了顿，但你们给我听清楚：只要我顾书丽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家，就轮不到你们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她的目光锐利地刺向张少华，“张少华，念着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从前你再不听话，再自以为是，我把你分出去单过，也从没插手过你们小家的日子半分！
可你呢？分明是贪心不足！分家时给你的钱财房屋，哪样少了？竟还不知足，伙同你媳妇打老娘的主意，琢磨着把我这老骨头卖掉换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与彻骨的悲凉：“从古至今，天底下可有儿子卖老母的道理？！我自问对得起你！分家，我仁至义尽！反倒养出了你这条不知餍足的白眼狼！”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今天，当着众位街坊邻居的面，我把话撂下：张少华，从今往后，你我母子情分断了！老死不相往来！
我用不着你养老送终，我死了，你也无需披麻戴孝，更不许你在我灵前掉一滴泪！我的东西，该给你的，分家时早已给清。往后我名下所有财产，没你一分一毫！”
她环视众人，掷地有声：“今个儿，我顾家的兄弟子侄，各位街坊邻居都在，请大家替我做个见证！”
说罢，顾书丽转向外甥顾恒，语气不容置疑：“小恒，去厅里长桌第一个抽屉，拿纸笔过来。把我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写清楚。一会儿，让他们俩签字画押，再请几位见证人署名。
今日，我要与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白纸黑字，断绝母子关系！从今往后，他们是死是活，是荣是辱，皆与我无关！他们闯下的祸，惹下的债，休想再攀扯我半分！”
“是，姑！”顾恒应声，利落地转身进屋。
张少华听着母亲这番义正辞严、毫无转圜余地的话，如遭五雷轰顶，浑身僵冷。
这一次……母亲是动真格了！他还没真动手，不过是默许了赵美娟那蠢女人的提议，亲娘竟如此决绝，要彻底斩断血脉亲情！
何其狠心！何其绝情！
不同意！? 他心底咆哮！母亲名下那些房产，这套市中心的老宅，将来变卖，都是一笔令人眼红的巨款！老太婆就想这么轻易地一刀两断，把这些家底统统留给大哥？休想！
想到这里，他脸上瞬间堆砌起万分的悲痛，手脚并用地膝行到顾书丽脚边，一把死死抱住她的小腿，涕泗横流地嚎啕起来：
“妈！妈啊！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您别不要我啊！往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再也不听那泼妇的挑唆了！妈，您再给您最疼的小儿子一次机会吧？
我可是您从小捧在手心养大的啊妈！您真忍心把我赶出去吗？我……我不能没有您啊妈！呜呜呜……”
他哭得撕心裂肺，五官扭曲，仿佛肝肠寸断。
顾书丽猛地一抽腿，力道之大几乎将张少华带倒。
她垂眼，冰冷的目光刮过他虚假的泪脸：
“你这会儿哭？哭的什么？哭你这摇钱树的娘没了！哭那再也到不了手的钱和房子了！你哪里是哭没了娘？分明是哭没了财产！收起你这套把戏！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装给谁看！”
张少华的嚎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他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剩下难堪的抽噎。
这时，顾恒拿着两张写满字的纸快步回来：“姑，您看这样写行吗？”
顾书丽接过来，目光锐利地扫过纸面，一份措辞严谨、条款分明的断绝书。她点了点头，将两张纸径直递到张少华和赵美娟面前。
“签。”
“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的主意不会变。”
张少华眼神闪烁，捏着笔的手指微微发抖，显然还在迟疑，妄图拖延。
然而，顾家人岂会给他喘息之机？顾书豪和顾书鸿一步上前，如同铁钳般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和手臂。
“签！”顾书豪低喝。
张少华惊恐地抬眼，看着围拢过来、虎视眈眈的几位舅舅，再想起方才的痛打，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他颤抖着，极不情愿地在两份文书上歪歪扭扭写下名字，又狠狠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见张少华都屈服了，一贯欺软怕硬的赵美娟更是识时务，麻利地在自己的名字下签了字，按了印。
顾书豪、顾书鸿、顾书宁几位舅舅作为顾家代表，依次在见证人位置签下姓名。顾书丽又请了隔壁热心肠的刘姐儿子刘超，也在见证人处留名。
文书落定。
顾书丽拿起其中一份，看也不看，扬手“啪”地一声摔在张少华脸上：“拿着！滚！”
她将另一份断绝书仔细收好，她不再看地上那两个失魂落魄的人影，转向为自己撑腰的娘家人，声音温和下来，
“辛苦各位兄弟侄子了。都回屋歇着吧，厨房灶上还温着热汤。”
顾家众人冷冷地朝地上瞥去最后一眼，目光中只有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