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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上,朱及第的讲述将焦点从北京的平台召对,重新拉回了烽火连天的辽东前线。

“老铁们,咱们的袁大都督怀揣着‘五年平辽’的宏伟蓝图,踌躇满志地重返他曾经建功立业的宁远城。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将士们的箪食壶浆,也不是严阵以待的雄师,而是一场让他措手不及的兵变!”朱及第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画面切换到宁远城,城头依旧飘扬着“明”字旗,但城内却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士兵们聚集在一起,群情激愤,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却又无比致命——发饷!

“袁崇焕离开的这段时间,宁远军竟然因为长期欠饷而发生了哗变!”朱及第指出问题的严重性,“这些士兵,是抵挡后金铁骑的最后屏障,他们需要粮饷养家糊口,需要看到朝廷的重视和希望。如今连最基本的饷银都发不出来,军心如何能稳?士气如何能振?袁崇焕的‘五年平辽’还没开始,就面临着后院起火的窘境。”

“那么,问题来了,”朱及第抛出了核心疑问,“为什么天启朝后期还能支撑辽东战事,甚至有钱重建三大殿,到了崇祯皇帝和东林党上台,号称‘众正盈朝’的时候,反而连前线军队的饷银都发不出来了呢?钱,到底去哪了?”

弹幕瞬间被各种分析淹没,观点激烈碰撞:

【这还用问?肯定是东林党那群人干的好事!他们一上台就嚷嚷着‘恤商’,把江南的商税、矿税砍了一大截!朝廷最大的钱袋子就这么瘪了!】

【对!魏忠贤虽然坏,但他搞钱是真有一手!江南的商人、矿主被他刮得嗷嗷叫,但国库确实有钱了!东林党自己就是江南士绅的代表,一上台就赶紧给自家减负,坑死了国家!】

【楼上正解!看看史料,崇祯元年减免了多少江南税赋?取消了哪些矿监税使?朝廷岁入瞬间锐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拿什么发饷?】

然而,也有网友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也不能全怪东林党和崇祯吧?天启年间修三大殿难道不花钱?那可是几百万两银子!天启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条评论立刻引来了反驳:

【兄弟,时间线搞清楚!三大殿主要是在天启五年重修完成的!天启六年、七年,辽东打了宁远、宁锦两场大仗,可都没听说大规模欠饷导致兵变吧?怎么同样的摊子,到了崇祯元年就立马没钱了?这锅甩给几年前修宫殿,说得通吗?】

【就是!魏忠贤搞钱手段是酷烈,但至少保证了辽东军费和朝廷运转。东林党倒是‘仁政’了,结果呢?军队没饷,流民四起,这‘仁政’的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朱及第看着这些争论,总结道:“网友们争论的焦点,其实就在于对‘财富来源’和‘执政优先级’的不同看法。支持魏忠贤一方认为,在明末那个环境下,不用强硬手段就无法从既得利益集团(尤其是江南士绅工商)手中收到足够的税,国用必然不足。而东林党及其支持者则认为,苛捐杂税是竭泽而渔,应该休养生息,培养税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点:“但现实是,大明当时面临的是立竿见影的生存危机——辽东的后金和内部此起彼伏的民变。‘培养税基’需要时间,而敌人不会给你这个时间。东林党上台后的一系列减免税收政策,在道义上或许无可指摘,但在紧迫的现实面前,却可能是一剂让帝国加速失血的药方。宁远兵变,就是这剂药方最早的副作用之一。”

画面回到焦头烂额的袁崇焕,他一方面要安抚哗变的士兵,承诺设法筹措粮饷,另一方面,那“五年平辽”的豪言壮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奉天殿前,朱元璋的脸色无比难看。他太清楚钱粮对于军队和政权的重要性了。

“蠢!”他再次骂出了声,这次目标明确,“那群东林书生,只知道空谈道理,不知实务艰难!国库空虚,不想着如何开源,反而自断财路!边军无饷,岂能不乱?!”

他看向朱标和李善长等人,语气森然:“都给咱听好了!理财、筹饷,乃是国之命脉!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国库空虚!更不能让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仗!什么狗屁清流,若只会空谈误国,咱第一个砍了他们的脑袋!”

朱元璋——这位从底层摸爬滚打、一手建立起大明财政税收体系的开国皇帝——仅仅听了片刻,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就已经洞察了问题的核心所在。他不需要像后世网友那样引经据典地争论细节,帝王的本能和创立制度时的深刻考量,让他瞬间抓住了要害。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先是落在太子朱标身上,然后扫过燕王朱棣,最后定格在文臣之首的李善长脸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冷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入近前几位重臣的耳中:

“标儿,老四,善长,你们都听到了?”朱元璋的嘴角扯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咱一登基,就立下过规矩,还记得吗?”

他不等回答,便自问自答,一字一句,如同铁锤砸在烙印上:

“江浙之人,不得掌户部!”

这短短九个字,如同惊雷般在朱标、朱棣和李善长心中炸响!他们瞬间就明白了父皇(陛下)的深意!

是啊!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户籍、田赋、税收,乃是国家的钱袋子,命脉所系!而江浙之地,自宋元以来,便是天下财赋重心,士绅云集,商贾辐辏,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最是复杂!

朱标立刻躬身,语气带着深深的醒悟:“儿臣记得!父皇圣明,早已洞见今日之弊!江浙士绅,与当地工商业牵连极深,若由其乡党执掌户部,制定国策时,难免心存乡谊,顾念桑梓,甚至……甚至官商勾结,损国以肥私!东林党人多出自江南,他们一上台便急不可耐地减免家乡税负,岂是偶然?!”

朱棣也是目光一闪,接口道:“父皇立此祖制,便是要防患于未然!避免朝廷的财政策略,被一地之私利所绑架!后世子孙不肖,竟废此良法,致使国库空虚,边军无饷,实乃自毁长城!”

李善长心中更是凛然。他自己便是淮西人,深知地域集团在朝堂上的潜在影响。陛下此举,乃是打破地域垄断,确保中枢决策能超越一地一域之私,从整个帝国的全局利益出发!他连忙道:“陛下深谋远虑,臣等拜服!户部乃国本,必须由能持公心、顾大局者执掌,绝不可使之沦为地方利益之代言!”

朱元璋看着他们,眼神幽深,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由后世子孙走错的岔路。

“咱立这规矩,就是怕有一天,朝廷的钱袋子,被那些只顾自己家乡、只顾自家买卖的人给把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他们减了江南的税,朝廷就没钱养兵,没钱赈灾!可边境的敌人不会因为你减税就不打过来,灾荒的百姓不会因为你没钱就不起来造反!到最后,亏空的是咱大明的江山,受苦的是天下的黎民!”

他猛地一挥袖,指向那依旧争论不休的天幕:

“看看!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什么狗屁‘众正盈朝’?!一群只顾自己家乡利益的蠹虫!他们倒是得了清名,得了乡谊,却把整个国家推到了火坑里!崇祯那个蠢小子,居然还信了他们!”

这番基于最高统治者和制度设计者角度的剖析,比任何网友的争论都更加犀利,更加一针见血!它直接揭示了明末财政危机背后,那深刻的地域利益冲突和制度性缺陷。

天幕上,朱及第和网友们还在就具体税种、具体人物争论不休。

而天幕下,洪武朝的权力核心,却因朱元璋这简短的几句话,陷入了一片沉重的静默。他们仿佛看到,一条由太祖皇帝亲手设下的、用于保护帝国财政安全的坚固护栏,在后世被轻易拆除,而帝国的马车,也就此无可挽回地冲向了深渊。

朱元璋不再看那天幕,他重新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眼前的继承人和重臣,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与决断:

“这条祖制,给咱刻在《皇明祖训》里!后世子孙,谁敢违背,谁就是大明的罪人!”

这不仅仅是一条行政命令,更是一道带着血泪教训的诅咒,试图跨越时空,去束缚那已然失控的未来。夜空下,洪武十一年的这一刻,因对后世悲剧的洞见,而显得格外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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