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悬浮车的引擎发出过载般的嘶吼，在狭窄破败的下层区巷道中疯狂穿梭，几乎是贴着生锈的管道和违章建筑的边缘掠过，将“巢穴”那地狱般的喧嚣和枪声远远甩在身后。
车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血液滴落在金属地板上的轻微声响。
代号0143的总部特工捂着渗血的肩膀，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正通过加密频道急促地与总部联系，汇报情况并请求紧急支援和医疗撤离。另一名特工在检查所剩无几的弹药，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车外飞速掠过的景象。第三名特工伤势较重，靠在舱壁上，呼吸微弱。
王叔瘫坐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破旧的保安制服。他检查了一下脉冲步枪，能量指示器已经见底，不由得骂了句脏话。
李豫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高能量棒带来的短暂爆发力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的饥饿感和极度的疲惫。他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手臂上被能量弹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林依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黑色的眼眸依旧警惕地观察着车内和车外，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
“总部已收到。支援小组正在前往预定撤离点。保持路线，返回b2备用出口。”0143特工结束了通讯，语气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任务失败的阴郁。
车辆按照预设的自动驾驶程序，向着广厦大厦的方向疾驰。车窗外，下层区的混乱和霓虹如同流动的色块，模糊不清。
然而，几分钟后，0143特工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他猛地拍打了一下车内的控制面板：“不对劲！导航系统被锁定了！我们偏离了预定路线！”
“什么？！”王叔猛地坐直身体，“被谁锁定？”
“权限来自…总部更高层级！远程强制接管了车辆控制！”特工试图手动干预，但控制台毫无反应，所有按键一片死寂，屏幕上的路线图显示他们正在朝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坐标疾驰而去！
“妈的！总部什么意思？！”王叔又惊又怒。
0143特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是总部的常规指令…是更高优先级的指令，可能是…‘清理’协议…”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清理”协议？李豫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词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无论他们如何尝试，车辆依旧坚定不移地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飞驰，仿佛一只被无形线缆牵引的木偶。车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刚刚死里逃生的庆幸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来自未知的恐惧。
最终，悬浮车猛地减速，滑入一个极其隐蔽的、位于巨大排污管道深处的废弃平台。平台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看起来像是废弃仓库的厚重金属大门。
车辆稳稳地停在大门前，引擎熄火。车内一片死寂，只有通风系统微弱的嗡鸣。
咔哒。
车门锁自动打开。
“准备下车，保持警惕。”0143特工深吸一口气，率先拔出武器，小心翼翼地推开车门。另外两名特工也强撑着伤势，紧随其后。
王叔对李豫和林依使了个眼色，三人也紧张地跟了下去。
脚下的地面湿滑粘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化学废料的味道。周围异常安静，只有远处管道深处传来的滴水声。
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无声地向上滑开，里面透出冰冷的白色灯光，照亮了门前一小片区域。
就在0143特工刚刚踏出两步，试图观察门内情况时——
咻！咻！咻！
三声极其轻微、几乎是超声波般的尖啸从高处黑暗中传来！
快！快到超越反应极限！
三名身经百战的总部特工，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动作，他们的额头正中几乎同时爆开了一小团血花！智能眼镜碎裂，眼中的神采瞬间凝固、消散，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湿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水。
精准、冷酷、毫无征兆的狙杀！
“操！”王叔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他一把将身边的李豫和林依猛地推向车身方向，同时自己高高举起了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别开枪！我们投降！没有武器！！”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管道深处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急切。
李豫被王叔推得撞在冰冷的车身上，脑子一片空白，只看到那三具刚刚还并肩作战、此刻却已变成冰冷尸体的特工，额头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弹孔。林依也学着他的样子，有些笨拙地举起了双手，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黑暗的高处，身体微微紧绷，但这次，她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动作。
沉重的脚步声从大门内的光亮处传来。
一队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色装甲、面部被完全遮挡、装备着李豫从未见过的制式武器的士兵无声地围了上来。他们的动作协调一致，如同一个整体，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枪口稳稳地指着三人，那股冰冷的杀气比漩涡帮的暴戾更加令人心悸。
没有搜身，没有问话。其中一个士兵只是用枪口示意了一下方向。
王叔深吸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李豫和林依绝对服从。在这种力量面前，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三人被押送着，走下一段冰冷的金属楼梯，进入建筑内部。这里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臭氧和某种昂贵熏香的味道，与外面的破败形成诡异反差。走廊宽阔而洁净，墙壁是某种温暖的合金材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地面光可鉴人，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他们被带入一个宽敞的圆形房间。房间没有任何窗户，中央是一个下沉式的谈话区，摆放着几张看起来就极度舒适的沙发。四周墙壁是整块的环形屏幕，此刻正无声地播放着宇宙星云的缓慢运动影像，让整个房间仿佛漂浮在静谧的太空之中。
而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看似简单却剪裁极其考究的深色便服，身姿挺拔。他正微微低头，手中似乎把玩着什么东西。
当押送的士兵无声地退到门口并关闭了房门后，那个人缓缓转过身。
李豫的呼吸骤然停止！
正是那个在拍卖会上以天价拍下“龙珠”和“玄甲军”残骸的神秘买家！
而此刻，在近距离、稳定的光源下，李豫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或者说，那没有脸的脸。
平滑。极致地平滑。
如同最上等的乳白色陶瓷，又像是打磨抛光的温润玉石，覆盖了整个面部区域。没有眉毛，没有眼窝，没有鼻梁和鼻孔，没有嘴唇，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起伏或褶皱。那不是面具的质感，那仿佛就是他天生的皮肤，光滑得令人心底发毛，产生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和非人感。
他的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中，正漫不经心地抛接着一件东西——那颗在拍卖会上引发了疯狂竞价、价值两亿信用点的金色“龙珠”！
那蕴含着惊人生物能量的瑰宝，此刻在他手中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具球，被随意地抛起、接住、再抛起。金色的光芒在他那光滑无比的“脸颊”上流转，却映不出任何倒影，仿佛被那无面的表面彻底吞噬了。
李豫的心脏疯狂地敲打着肋骨，他想起来了！彻底想起来了！
大鸟转转转酒吧！那个贪婪的光头酒保曾经敬畏地提到过的老板！那个传说中曾是十巨头高层、退休后开了那家酒吧的幕后人物！
就是他！这个没有脸的男人！
王叔显然也认出来了，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高举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他比李豫更清楚这个“无面人”在天空城阴影中所代表的份量和恐怖。
无面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的惊恐。他那没有五官的脸“朝向”他们，明明没有眼睛，李豫却感觉自己被一种难以形容的、穿透性的目光彻底扫描了一遍，从肉体到灵魂，无所遁形。
他停止了抛接龙珠的动作，将那金色的球体轻轻握在掌心。
一个平和、中性、听不出任何年龄和情绪特征的声音，直接在他们三人的脑海中响起，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某种更直接的神经
“欢迎。”
“王建国队长。”
“李豫。”
“还有…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