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真有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连空气里的安神草香，都少了几分禁锢的沉闷。
就在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顺着门缝涌进来，带着点门外的风意。
最先进来的是风堇，手里还提着个药罐，见两人凑在一起聊天，眼底先露出点笑意；
紧随其后的是遐蝶，她脚步匆匆，眼神先往伊卡洛斯身上扫，带着明显的担忧；
而最后走进来的人，却让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静了几分——是长夜月。
她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袍，衣摆扫过门槛时没带起半点多余的风，眉眼间带着惯有的冷意，连目光扫过房间时，都像裹着层薄冰，和从前那个跳脱的三月七判若两人。
白厄下意识坐直了些，伊卡洛斯也停下了戳被子的动作，显然都被她这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镇住了。
遐蝶先走上前，语气带着点恳切：“拜托了……长夜月小姐，麻烦你帮伊卡洛斯看看。”
长夜月“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温度，目光却先在伊卡洛斯身上转了圈，又不经意扫过遐蝶——她忽然想起之前对峙时，两个人互相护着恶狠狠看向自己的模样……
她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伊卡洛斯的床边坐下，衣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等伊卡洛斯反应，她抬起手，掌心带着点凉意，准备轻轻覆在了伊卡洛斯的侧脸。
那动作带着种刻意的亲昵，伊卡洛斯整个人都僵住了，眨着眼睛看向她，眼底满是茫然，显然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一旁的遐蝶反应最快，瞳孔瞬间缩了缩，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耷拉下去，眉头也跟着拧起来，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满和委屈——那是她的人，怎么能被这样碰？
可下一秒，她又强行压下心头的情绪，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现在只有长夜月能看明白伊卡洛斯的状况，为了伊卡洛斯，不能冲动，不能在这里添乱。
她咬着下唇，指尖都泛了白，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是那憋红的耳根、紧蹙的眉头，不满又委屈的眼神，还是把满心的“吃味”暴露得一览无余。
风堇也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之前了解到一点长夜月小姐的事情，知道她曾经与伊宝蝶宝起过一点小冲突，所以这是在刻意报复吗……
风堇只能悄悄拍了拍遐蝶的后背，帮她疏散一下心里的情绪。
长夜月眼角的余光早就瞥见了遐蝶的模样，看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精彩表情，心底竟泛起点暗爽。
原来把人护得那么紧的大蝴蝶，也有这样忍气吞声的时候。
她没再继续逗下去，手还没碰到伊卡洛斯就拿了回来，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刻意的冷意。
“行了，不逗你。”
说着，她抬手，指尖泛起淡淡的微光，正式开始探查。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阳光落在被褥上的暖光，和遐蝶悄悄松开衣角、却依旧紧绷的肩膀，默默诉说着刚才那场没说出口的“小风波”。
指尖的微光渐渐敛去，长夜月收回手，墨色衣袍的袖口轻轻垂落，遮住了方才泛着淡光的指节。
她看向病床上的伊卡洛斯，眼底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没事，能活，什么影响也没有。”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不想要那段记忆，那就让他忘了吧——没什么非要记起来的必要。”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了原本安静的病房。
原来不是记不起来，是伊卡洛斯自己“不想”记得？
风堇手里的药罐晃了晃，温热的药香飘得更远，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觉得这话似乎没什么可反驳的；
白厄靠在床头，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三千万次轮回让他比谁都清楚，有些记忆或许放下，反而是种解脱；
而伊卡洛斯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看着长夜月，心里隐约泛起一丝模糊的感觉，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想要”那段关于“伊卡洛斯”的记忆。
其实很简单，他那时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忘掉自己，要么忘掉翁法罗斯。而忘掉翁法罗斯，就意味着忘掉站在赞达尔面前阻拦他的理由。
病房里的阳光好像滞了滞，没人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过绿萝，叶子轻轻晃了晃。
长夜月像是没察觉这微妙的沉默，目光扫过房间里的几人，最后落在遐蝶身上。
她还记得刚才这人憋得通红的耳根，也担心这人或许会因为方才的玩笑，对“三月七”存些芥蒂。
于是她顿了顿，开口时语气依旧冷冽，却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叮嘱：“刚才的玩笑，算在我身上。你要是心里有气，别对着三月七发脾气。”
这话落音时，她已经站起身，墨色的衣摆扫过床沿，没带起半分拖沓。没有多余的告别，也没有再看众人一眼，她转身走向门口，身影很快消失在门框后，只留下衣袍下摆掠过门槛时，那一道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墨色残影。
风堇轻轻叹了口气，把药罐放在桌上。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风堇的笔尖落在空白证明上，笔墨水顺着“伊卡洛斯”四个字慢慢晕开，而遐蝶坐在伊卡洛斯身侧的矮凳上，视线几乎没离开过他半分。
她先伸手替伊卡洛斯理了理微乱的衣领，指尖轻轻拂过他脖颈处一道浅淡的旧疤，那是大战时留下的，此刻触上去光滑平整，可她的眉头还是下意识蹙了蹙，仿佛还能想起当时他浑身是伤的模样。
伊卡洛斯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褥上的暗纹，忽然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抬起胳膊，遐蝶的手就先一步覆了上来，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是不是头疼？风堇说你现在不能太劳累，要是不舒服就说。”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直到伊卡洛斯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发愣”，她才悄悄松了口气，指尖却还没从他的太阳穴上挪开，轻轻按揉着。
“风堇，我什么时候走啊？”
白厄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他靠在床头，指了指自己，又瞅了眼腻歪的两个人，瞬间觉得自己好亮。
风堇停下笔，抬头时眉眼弯着。
“你急什么？大家把你交过来，就是让你好好歇着的，没所有人点头，我可不敢放你走。”
随后她把写好的证明叠好，放在桌上，看向遐蝶时眼底带着笑意。
“放心，蝶宝，证明很快就能弄好，到时候你们想在这里继续检查两天，还是想回家，都是可以的。”
遐蝶点点头，视线又落回伊卡洛斯身上。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而她看向伊卡洛斯的眼神，温柔里裹着化不开的在意，连每一个小动作，都藏着小心翼翼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