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低下头，手指在帆布包的带子上打了个结，又解开，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恳求：“罗部长，我跟华建合作这么久，从 1994年你们做第一个保障房项目，我就给你们供苗，从来没坑过你们。这次评级要是定了 c级，我以后就没法跟别的单位合作了——人家都信华建的标准，你们说我不行，别人肯定不敢用我。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给我个机会，我以后肯定改。”
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铅笔写着“改进计划”：“1.每棵苗上车前亲自测胸径，不达标的绝不送；2.提前 3天联系运输，雨季用防雨布盖好；3.手机 24小时开机，接到电话半小时内回复。”他把笔记本递到罗明面前，语气带着点急切：“您看，我都计划好了，只要给我机会，我肯定不让您失望。”
罗明看着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心里有了主意——供应商评级的目的不是淘汰，而是倒逼提升。黄陂苗圃虽然有问题，但合作多年，底子不差，只要肯改进，完全可以留用。他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份空白的《供应商观察期协议》，放在赵总面前：“机会可以给，但得按规矩来。接下来 3个月，给您设个观察期，城西保障房项目需要 10棵香樟，规格是胸径≥8cm（1.2m处测量，误差≤5%）、冠幅≥2.5m、土球直径≥60cm，10月 25日前必须送到。”
他指着协议里的条款，逐条解释：“第一，苗木到货后，我们会现场检测，胸径、冠幅、土球有一项不达标，观察期直接延长 6个月；第二，必须在 10月 25日上午 10点前送到，延迟 1小时扣 1分，延迟超过 24小时，观察期取消，终止合作；第三，售后服务响应时间必须≤2小时，要是苗木有问题，接到通知后 2小时内必须回复，4小时内派人到场。要是这 3个月都达标，您的评级就升到 b级，后续城北商业楼的苗木采购，我们优先考虑您；要是不达标，观察期延长 6个月，还不合格，就只能终止合作了。”
赵总赶紧拿起协议，凑到窗边的阳光下，逐字逐句地看。他的手指在“土球直径≥60cm”那里停了下来，眉头皱了皱：“罗部长，土球 60cm是不是太大了？香樟胸径 8cm，土球 50cm就够了，60cm运输的时候不好装，还得多花运费。”
“不大，这是民生工程的要求。”罗明从档案袋里拿出一份《城市绿化工程施工及验收规范》（cJJ\/t82-2012，注：此处为符合 1996年行业惯例的规范参考），翻到“苗木移植”章节，“您看，规范里写着‘胸径 8-10cm的香樟，土球直径应为胸径的 7-8倍’，8cmx7.5倍= 60cm，这是最低标准。城西保障房的业主里有不少老人，喜欢在树下乘凉，要是土球小了，苗木成活率低，种下去死了，还得补种，既浪费钱，又让业主失望。您按 60cm挖，成活率能到 95%以上，后续也不用返工，其实是省钱。”
赵总又翻到“售后服务”条款，犹豫着问：“要是半夜接到电话，也得半小时内回复吗？我年纪大了，睡得早，有时候听不到手机响。”
“可以让您的技术员负责夜间响应。”罗明建议道，“您苗圃里不是有个小郑吗？小伙子年轻，懂技术，让他 24小时开机，接到我们的电话后，先跟您汇报，再回复我们，这样既不耽误事，也不影响您休息。上次麦冬草的问题，小郑处理得就不错，很专业。”
赵总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小郑靠谱！我回去就跟他说，让他负责售后响应。”他不再犹豫，从帆布包里掏出支圆珠笔，在协议的“供应商签字”栏里写下自己的名字——“赵建国”三个字虽然算不上工整，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他签完字，又从包里拿出苗圃的公章，在名字旁边盖了个鲜红的印章，印章上“武汉黄陂苗圃”的字样清晰可见。
罗明接过协议，仔细看了看签字和印章，确认无误后，在“甲方代表”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盖了材料供应部的部门章，一式两份，递给赵总一份：“这份您拿着，要是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办公室电话是 ，我家里电话是 ，白天晚上都能打。10月 20日左右，我让采购部的老吴跟您对接具体送货时间，您提前把苗木准备好，别再出岔子。”
“您放心！”赵总小心翼翼地把协议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把新鲜的桂花枝——是他早上从苗圃里折的，还带着露水，“罗部长，这是我苗圃里的金桂，下个月就开花了，您放办公室里，闻个香。谢谢您给我机会，我肯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信任！”
罗明接过桂花枝，放在桌上的搪瓷杯里，瞬间，办公室里飘起淡淡的桂花香。“不用谢，咱们是合作关系，你把苗木做好，我们把项目做好，最终是为了业主好。”他送赵总到办公室门口，看着赵总快步下楼的背影——之前紧绷的肩膀现在放松了，手里的帆布包也不像来时那样攥得紧紧的，心里暗自点头：处理投诉不是“赢”对方，而是找到双方共赢的办法，这样才能把材料供应的“源头”守好。
赵总走后，罗明并没有马上投入工作，而是把《供应商观察期协议》复印了一份，一份放进黄陂苗圃的档案袋，一份送到采购部老吴那里，还有一份贴在办公室的“待办事项”板上，旁边写着“10月 20日：对接黄陂苗圃送货时间；10月 25日：城西项目香樟验收；10月 26日：更新观察期记录”。
他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城西项目物资员小李的电话：“小李，10月 25日黄陂苗圃会送 10棵香樟过来，你提前准备好胸径尺、冠幅测量仪，验收的时候重点查三点：胸径是不是 8cm以上，冠幅够不够 2.5m，土球有没有 60cm，每一项都要记录，还要拍照片，有问题当场跟赵总沟通，别等送完了再反馈。”
“好的罗部长，我记下来了，10月 25日一定盯紧。”小李在电话里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