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悄悄咽了口口水，她只是还在气墨荀当初不分青红皂白下令抓自己，故意说句话想给他添点不痛快，没想到这人说不装就不装了。
此刻的墨荀，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让她莫名有些发怵。
百里山强压下心头的怯意，故作镇定地抬眸，迎上墨荀骤然冷下来的目光。
“这才对嘛，面具戴久了，你自己也累，不是吗？”
“女郎聪慧。”
墨荀的声音褪去了所有温润，他转头看向身后。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婢女立刻捧着托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房门 “吱呀” 一声被轻轻带上，屋内瞬间只剩两人，再无旁人。
墨荀缓缓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只青瓷茶杯，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杯沿。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幽深，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令人头皮发麻。
“女郎想要如何？你要知道，医者能救人，亦能杀人于无形。”
“若是想以此来要挟我，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再说。”
百里山目瞪口呆，她怎么了？
不就说他笑得假，怎么还要杀人灭口了还？她威胁他什么了？
百里山依然躺着，搞不懂的时候就闭嘴。
有时候沉默就是金，由着他去脑补吧。
墨荀见她不说话，指尖摩挲茶杯的动作顿了顿，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随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既瞧出了端倪，便该知道，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比说出来更安全。”
百里山心头一颤，瞧出端倪？什么端倪？
他说的是假笑，还是别的？
她猛地想起之前墨荀那判若两人的模样，再联想到他这话里的深意，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 他以为自己看穿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不想去探究别人的什么秘密，但是目前……好像骑虎难下了。
他自己都已经差不多算是自曝了……
她只能顺势而为，将错就错。
百里山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故意露出一丝 “了然” 的神色，慢悠悠地开口。
“墨大人既然这么说，想必心里有数。有些事，我即便‘瞧出’了，也没兴趣到处宣扬，毕竟，我还想好好活着。”
墨荀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百里山，眼神里有些些许懊恼和无奈，更多的是自嘲。
乍然得到她叫百里山，并且是从百鬼雾林里出来的之后，还是乱了方寸，竟稀里糊涂犯了这样的错误。
如今倒真让她轻易的抓住了小辫子，哎……
不过她这般装模做样的派头，倒是有些意思。
“你倒是识趣。不过，你以为仅凭一句‘没兴趣宣扬’，就能揭过此事？”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百里山。
“我身为医者，你的身体状况，瞒不过我。”
“寻常人受了那般重伤，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别说第二天就能起身……你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你说，会不会有人比我更感兴趣？”
百里山心中一惊，强自镇定。
她原先还以为这次箭伤恢复的慢，还侥幸的觉得没有被墨荀察觉，原来还真是“自己以为”。
但她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发现了她的问题，为何隐瞒不说，还在赫连玉和钰绯面前帮着打掩护？
他……有什么企图，还是单纯的‘好心’？
“墨大人医术高明，这点小事自然瞒不过你。”
“不过，我的秘密，和你的‘秘密’，似乎是两码事。你总不能因为我身体恢复得快，就断定我会对你不利吧？”
墨荀看着百里山故作镇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明明慌得不行了，还硬撑着装镇定。
“算了，不玩了，让她好好养伤吧。
他收起了周身的冷意，重新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自然不会。不过，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我替你保守秘密，作为交换，你也替我保守我的‘秘密’，如何？”
“至于抓你入狱，你自己想下当时的情况，你值不值得怀疑？”
“我现在作为东陵的男官，该不该尽这样的义务和职责？”
百里山撇撇嘴，她无话可说，作为她的立场她确实委屈。
但墨荀说的话也没错，她也不是那种无理也要讹三分的人，还是只能怪自己倒霉。
墨荀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得理不饶人，或者最起码也要与他辩上几句。
未曾想，她竟只是撇了撇嘴后像是认同了他的观点，什么也不说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善”是“善”了些，就是“善”得有点儿傻了，不懂得抓住时机为自己谋得利益。
而现在百里山也可以确定了，墨荀之前帮她掩护，或许真的只是‘好心’。
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东陵的官员，更是有神医之称的医者。
她一个‘看出端倪’的秘密想要拿捏他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要想对她不利或者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这般跟她装模作样‘交易’，才是他对她在监牢里受的委屈做的‘补偿’吧？
这善意藏在冷冷的威胁之下，若不是她足够敏锐，还真是很难察觉的到。
她虽然依旧没搞懂墨荀所说的‘看出端倪’是什么，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苟住小命，活到回家的日子才是正经事。
墨荀不想跟百里山多待，看到她总是想起曾经那个疯女人说过的话，更不想对她有过多的关注。
于是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又恢复了之前温润如玉的模样。
“你好好养伤，三日后出发入林，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些伤药，你要做出自己上药的假象来，以免引人怀疑。”
“你身体亏空的确实厉害，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房门打开又关上，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想到兜兜转转又要回那个林子，百里山的牙根都要疼了，一掀被子，将头整个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