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
门外忽然传来钰绯拔高的声音。
“不就是换个药吗？喊得跟什么似的，你个女郎，至于这么娇气吗？”
“本皇子上次打猎被箭擦伤胳膊，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这也太没用了！”
屋里的百里山正揉着被墨荀 掐过的软肉，想到若不是钰绯这家伙忽然这时候来访，她根本不用演这一出，挨这一下子。
她忍不住对钰绯迁怒起来。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也挨一箭试试？”
“再说了，你那是擦伤，我这是箭穿肩胛骨，能一样吗？”
“女郎爷们唧唧的，别人会笑话的！”
钰绯拎着食盒靠近门板，想凑近瞄一眼，又怕周围人笑话，听百里山的吆喝，有点着急。
“药换好了吗？酱肘子都要凉了。”
钰绯竟然说她是男人婆？！
气不打一处来的百里山刚要 怼回去，就听到了那个‘酱肘子’，肚子忍不住 “咕咕” 叫了起来，气霎时随着口水流失了大半，却还是嘴硬。
“谁要吃你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要是别人，墨荀可能还要劝对方忌口，但是百里山嘛……算了。
他收拾好东西，净了手，打开房门，就见钰绯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他冲钰绯行了一礼。
“三皇子，药已经换好了，百里娘子现在肠胃弱，饮食还是清淡些的好。”
“不弱不弱，我肠胃好的很！”
百里山怕墨荀又把她的肉赶跑了，急忙开口。
钰绯似乎根本没听到墨荀的话，房门一开，听到百里山说话，他就提着食盒冲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百里山靠在软枕上，眉头微蹙着，脸色看着似乎较之前又苍白了几分。
他刚想开口讽刺的话就咔在了喉咙里。
看百里山盯着他的食盒，他快步走到床边，把食盒往矮几上一放。
随后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端出几碟精致的小菜，最后捧出一个紫砂小坛子，掀开盖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色泽诱人，水晶莹亮的酱肘子。
他把筷子递给百里山，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急切。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肉吗？快吃吧，刚从厨房拿来的，还热乎着，吃了补身体。”
百里山看着他手里的酱肘子，又看了看钰绯别扭的样子，心里的气彻底消了。
却还是故意逗他：“你不是说要跟我算账吗？怎么还主动给我送吃的？”
钰绯脸一红，随即好似不耐烦的将手中的筷子又往前递了递。
“谁给你送了！这是要记账的！本皇子是怕你饿死了，没人还我的账！”
说着，他直接把筷子塞进百里山手里。
“赶紧吃！南曌宫廷御厨的拿手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宫廷御宴啊！那肯定不能错过。
百里山顾不上跟钰绯打嘴仗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墨荀看着屋子里的两人，一个只顾着吃，一个坐在旁边看着傻笑。
他眼神淡了淡，默默转身退了出去。
转眼就到了三日后。
申时刚到，还在睡午觉的百里山就被两个婢女从被窝里掏了出来。
待百里山换了衣服，侍从们端着一应洗漱用品进屋的时候。
墨荀，赫连玉，钰绯便也一起进来了，现场围观百里山洗漱，那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
看得出，确实是挺急了。
钰绯和赫连玉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确实如百里山所猜的那样，重回百鬼雾林。
他们要去取那什么神水。
上次的经验让他们不敢再次冒进，带着百里山才有可能在林子里找到储存神水的地方。
“你收拾好了便出发吧。”
赫连玉说完事情后便目光沉沉地盯着百里山，似在催促她快些。
百里山将毛巾放回托盘，没有立刻接赫连玉的话。
她知道，眼下正是关键，得趁着墨荀为她诊脉的间隙，好好盘算一番，这趟浑水，不能白蹚。
“好了。”
墨荀很快收回搭在百里山腕上的手，转身对赫连玉颔首。
“她脉象平稳，且愈发有力，想来入林是无大碍了。”
“为防途中生变，先把这碗药喝了，稳固一下气血。”
婢女端来一碗黑褐色的汤药，百里山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她忍不住龇牙咧嘴，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赫连玉见状，微微抬手，身后的侍从立刻端上一小坛晶莹剔透的蜜饯。
百里山急忙捏了几块塞进嘴里，甜腻的滋味驱散了药苦，她这才缓过劲。
再抬眸，便是慢悠悠的开口道：“你们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吧？这林子，我不去！”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赫连玉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刺骨的寒意：“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个待审的死囚！”
“呵呵”
百里山轻笑出声，声音里没有半分胆怯。
“你也说了，我是死囚。横竖都是一死，凭什么要替你们卖命？早死晚死，于我而言没什么差别。”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赫连玉，意有所指地补充。
“某人亲口许下的誓言都能耍赖，但老天可糊弄不得，谁知道会不会有报应？”
“说不准我今日死了，明日这报应就落到某人头上了。”
“我们确实没时间了。”
钰绯难得收起了平日不着调的样子，神情凝重，上位者的威严瞬间显露出来。
他看向百里山，沉声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应下。”
“现在说得好听，回头又不认账了怎么办？”
百里山特意加重了 “又” 字，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赫连玉，显然还记着上次 “没带他们出林” 的茬。
赫连玉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倒透着几分冷意。
“那你待如何？”
话音落下，百里山清晰地看到他眉眼间瞬间笼罩上一层阴戾之气。
那股杀气腾腾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方才还底气十足的气势，竟被这股戾气冲得消散了大半。
她心底莫名生出一丝畏惧。
百里山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避开这慑人的目光。
可头刚低下，下巴就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赫连玉的手指已然扣住了她的下颌，强行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心细、胆大，还带着几分狡猾。”
百里山非常讨厌他这种动作，抬手便给他拍开。
赫连玉似乎也察觉到了百里山的厌恶之色，他压下心头的火气，继续道。
“寻常百姓家，养不出你这样的人物。对身份不明的潜在危险，你觉得…… 我会放任不管吗？”
话未说完，可其中的威胁之意已然明了。
百里山知道，换做是她，也绝不会在战争来临之前，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己方阵营。
赫连玉的手缓缓滑向腰间武器，五指微微收紧，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致命的压迫。
“我其实很喜欢杀人的，你知道吗？”
百里山的对上赫连玉的眼眸，声音软糯，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
“我其实也不怕死的。你可能也不知道的……”
她怕死但也没那么怕死，所以她说的毫不心虚。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似有电光火石在其间碰撞。
良久，赫连玉突然松开手，身体向后一仰，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冷声道：“那你想怎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