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明天我会去找爸爸，再去沿海，继承他的服装厂，然后变得很有钱，再然后我会把他的钱悄悄抓在手里，全都寄回来给你花。你不要舍不得，要像外婆给你取的小名一样，把自己装扮成一朵金花儿。”
“妈，别担心，后妈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妈，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烂，去一趟沿海，回来就不高兴，还特地穿那个土的要死的红皮鞋，我都不用猜，你肯定见我爸去了。”
“妈，我早就不是小孩了，你不担心，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为自己考虑考虑吗？天底下哪儿有那么恰巧的事儿，我一个学生，怎么就刚好入了老板的眼，非要叫我帮她看场子呢？”
“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还有人夸我是神童呢，见过的人忘都不带忘的。我那后妈长那么漂亮，就算特地画个大浓妆我还是能认出来。”
陆书雪轻笑着，肩膀跟着抖动，漂亮的眼睛留下眼泪，被她悄悄用手背接住，不动声色抹干净。
“妈，我爸人虽不咋滴，但是挑老婆的眼光却一等一的好，有你这么个前妻和后妈那个后老婆，简直是他八百年修出来的福气。”
“放心吧，老板肯定会对我好的，不然怎么还特地回来给我开个网吧，怕我胡搞还不让我正儿八经管着，找张春看着我？对不对？她人挺好的，你俩私下没少蛐蛐我吧？”
“你别以为，你悄悄在芊芊姐那儿打电话过去我不知道，人芊芊姐站我这头的，跟我透露不少事儿呢。”
陆书雪难得哽咽一瞬，快速调整好状态，继续用嬉皮笑脸的声音劝林郁金。
“好好的，你闺女是享福去了，等我衣锦还乡行不？别哭了，快起来给我炒俩菜，多炒点，我明天带点饭。”
撑起林郁金，陆书雪扯出笑容，“去啊，林女士，几个月不见咋变这么矫情？是不是被人下咒了？”
陆书雪竖起眉毛，故作严肃喊，“什么妖怪，快从我妈身上下来！！急急如律令！！”
推搡着林郁金出门，直到对方消失在路上，陆书雪才靠着门框蹲下去，痛痛快快往外掉眼泪。
哭高兴爬起来，陆书雪开始给自己收拾行李。
法院的传票就在枕头下，日期写的今天开庭，睁眼就瞧见林郁金哭肿的眼，不用想也是判决输了。
正好，正好。
陆书雪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衣服都塞进一口旧皮箱里，一件没落下。
正好免得自己再找理由脱身，这算老天爷眷顾吧。
收好东西，林郁金也回来了，夜里买不着啥东西，简陋的几撮菜，居然还有肉，不知道从哪儿买的。
早知道白天不睡那么死，自己出门买点菜好了。
陆书雪撑脸盯着林郁金看，似必要将对方的身影刻进脑海最深处。
吃过饭，林郁金说要帮陆书雪收拾东西，陆书雪说都收拾好了。
角落的皮箱一下变得极为有存在感，林郁金呆呆的看着，不知所措点头。
张嘴想挽留，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目光一触及陆书雪瘦脱相的脸颊，她就感觉眼睛被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刺。
是自己将孩子养成这样的，由内到外的腐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
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开口挽留呢？让她继续留下来受苦吗？
林郁金走到柜子前，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下掏出存折。
“请律师花了三万，送礼前前后后花了快十万，还有寻人登报的钱，零零碎碎也有一两万，余下的钱都在这儿了，还有不到八万块钱，带上吧，要是你爸对你不好，你就出去住，多吃点饭，张点肉。”
“别担心我没钱，上一个工地的尾款要结了，大概有十四万，除去工人的钱，还剩三万呢，到时候再给你打点，你千万别亏待自己，妈能赚钱。”
说着说着，林郁金就失去了声音，抖着手将存折塞到陆书雪手里，背过身往外走。
“我看看前几天种的蒜活没活，你快去洗洗，明天干净利索的走，别让你那眼高手低的后妈瞧不上。”
“嗯。”
陆书雪低头翻看存折，从自己转钱进去后，紧跟着后面的数字都不大，几百几千。也就前两个月，只进不出的存折开始往外撒钱，从小到大，越来越多。
还有好几个五万，陆书雪扣着上面的字，轻易想象到林郁金从一开始骂骂咧咧怪自己不着家，到后面逐渐心慌，最后全面崩盘，恨不得把钱全砸出去，跟陆建宏拼个你死我活。
“林女士，笨死了，给贪官送钱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傻乎乎白瞎这几万。”
陆书雪想笑，嘴角却怎么也勾不起来。
真笨，笨的被男人骗，出轨还担心对方失踪，傻乎乎帮人立衣冠冢。干活又老实，天天被人欺负，还好碰见心眼好的工头，不然早被搓磨死了。
连亲女儿也骗你，林女士，下次眼睛擦亮点，找个好男人，生个好孩子。
合上存折，陆书雪将其塞回去，并不打算带走。
次日。
亲眼看着陆书雪上车，林郁金依依不舍回头，身后的汽车发出嗡鸣声，车轮转动，母女二人的距离越隔越远。
车里，陆书雪面无表情的坐着，方婉清跟着坐在后面，身上的衣服华丽漂亮，和陆书雪深度粗布衣服不相匹配。
她这次没画大浓妆，整体清淡，细细的眉毛快斜飞到鬓角里。
“雪儿，你要不要去见见张春，刚好路过。”
陆书雪斜眼瞥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猜出老板是自己后妈跟真面对她，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老板，你要想看看自己的店铺直说，不用拿我当幌子。”
方婉清挑眉，细声问，“你不愿叫我妈？”
“妈。”
方婉清语塞，完全没料到这个走向。陆书雪改口改的如此干脆，她这身上都没带红包什么的，左看右看，没见着啥值钱东西，今天出门接人也匆忙，是林郁金大早上来喊的。
她随便换了衣服就下来，首饰都没带两件。
“行了，别找了，就当那网吧是你给的改口费吧，你现在找也找不着趁手的东西。”陆书雪淡淡说道，余光看见好时光的门牌，伸手让陆建宏停车。
“你要一起看看吗？”陆书雪开门下去，礼貌性问方婉清。
对方也好奇这网吧改后长啥样，跟着下车，两人站在店门口，还好大早上没人往网吧跑。
陆书雪熟练开门，引着方婉清进去。
屋里陈设没变，就是前台多了厚厚一叠纸，陆书雪看了一眼。
妈的，是找她的寻人启事。
草草看两眼，又在最底下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脸。
那是杨思雨的寻人启事。
抽出来，仔细端详，陆书雪将其撕烂。
什么档次，寻人启事跟自己放在一起，低端。
张春不在店里睡觉，不然就两人进门的动静，他早就爬起来吼人了。
陆书雪溜溜达达巡视一圈，没什么看头，老样子，回到前台，就着寻人启事背面的空白写字。
“春哥，俺今日来寻，没见着你，好几个月不见，你居然在我来找你的重要时刻缺席，真是遗憾，以后有你后悔的。
你根本不知道今天的我有多魅力四射，遗憾，为你的眼睛乃至心灵感到遗憾。顺便说一句，我跟老板去沿海干大生意去了，别太羡慕，在家好好看我们的心血。
别问啥时候回，不知道。但别担心，我就是死也会变成鬼回来看你俩喜结连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