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要费不少力气。
他小心翼翼地找了个靠近角落、相对稳固的位置，将摄像机架在固定的金属架子上。
用绳子把摄像机和架子绑在一起，又调整好角度，对准窗外的暴风雨景象，按下了录制键。
即使船身还在剧烈晃动，他也努力扶着摄像机，时不时调整一下角度，确保画面稳定，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张凡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脸庞，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这小子看着文弱，没想到还挺有韧劲。
众人继续紧盯着外面的风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转眼间四个小时过去了，按照平时的时间，天应该早就大亮了，太阳都该升到半空了，可外面依旧漆黑如墨，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闪电劈下时才能短暂看清海面的恐怖景象。
暴风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狂风呼啸着如同千万匹野马奔腾，巨浪如同愤怒的巨兽，疯狂地冲击着船身和周围的礁石，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震耳欲聋。
驾驶室里的气氛依旧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半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众人都在默默祈祷着这场灾难能早日结束，祈祷太阳能快点冲破乌云。
临近中午的时候，肆虐了数小时的暴风雨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
瓢泼大雨虽然还在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船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在甲板上汇成一道道水流顺着缝隙往下淌。
但原本能掀起两米高巨浪的狂风已经变得温顺许多。
只是偶尔卷起半米高的浪花，带着细碎的泡沫轻轻拍打在船身上，留下一道道湿痕后又退去。
六叔走到甲板上，迎着微凉的海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感受着风力的变化。
又抬头看了看依旧阴沉的天空，云层虽然依旧厚重，但颜色已经从墨黑变成了深灰。
眉头微微舒展：“风小了，按这情况，船是能出发了，但海面下的暗流还没稳定，海底的泥沙被搅得浑浊，声呐探测都受影响，危险系数还是比较大。”
张凡也来到甲板，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
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平面，海天一色间只有翻滚的浪花能分辨出界限。
心里盘算着：“咱们也不着急返航，反正鱼获都用冰鲜箱封好了，新鲜度能保持住，不如再等等，等雨停了，海面彻底平稳了再走，安全第一，咱们船上这么多人，不能冒一点险。”
大哥张平通过对讲机听到这话，也立刻附和，声音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我同意凡子的说法，不差这几个小时，稳当点好，刚才那阵风浪真是吓破胆了，现在想想还后怕。”
六叔点了点头，刚想转身回驾驶室擦拭一下仪表盘上的水汽，驾驶室里的海事局专用对讲机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急促的警报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在空旷的驾驶室里格外刺耳。
张凡赶紧跑回驾驶室，用袖子擦了擦对讲机上的雨水。
拿起对讲机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海事局工作人员急促而严肃的声音。
背景里还能听到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在北纬37°21′、东经121°53′海域，有一艘编号为鲁渔的渔船被风浪掀翻，船上有五名船员，目前情况不明，救生信号弹已发射，但未收到明确回应，请求附近船只前往营救！”
“重复，请求附近船只前往营救！”
张凡听到这个坐标，心里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他迅速在脑海里回忆海图，和六叔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个海域，正是他们昨天作业、收获黄目带鱼的地方，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约有八十海里！
驾驶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外面的雨声似乎都减弱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凡身上，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去不去营救？
这个问题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去，意味着要重新驶入还未完全平静的海域。
海面下的暗流随时可能掀起突发巨浪，船只行驶速度最多只能开到平时的一半，估计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到达。
而且救援过程中还可能遇到翻船残骸、漂浮的渔具等障碍物，自身都面临危险。
不去，那艘翻船渔船上的五名船员，很可能因为没有及时救援而失去生命，他们或许还抱着一丝希望在等待，那可是五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张毅和石头等人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石头甚至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掌心，心里既担心自身安全，又放不下那些素不相识的船员，脸上满是纠结。
张凡沉默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贴身佩戴的定海珠，冰凉的珠子贴着温热的皮肤，仿佛在给他传递一种莫名的力量。
他想起小时候六叔带着他去妈祖庙祈福的场景，庙里的老和尚说过。
出海人要心存善念，妈祖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在海上遇险的人，因果循环，善有善报。
自己能得到定海珠这样的奇遇，或许就是冥冥中让自己多做善事，承担起一份责任。
“必须救！”张凡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外面的雨声。
“不管有多危险，咱们都得去，不能见死不救！都是出海讨生活的，谁没个难处，要是咱们遇上这事，也希望有人能伸把手！”
六叔看到张凡如此果断，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黝黑的脸上皱纹舒展了些。
他立刻拍了拍手，大声下达指令：“好！既然凡子决定了，咱们马上行动！”
“张毅、小六子，你们俩去把两条船之间的钢缆解开，注意别让钢缆弹伤，检查锚机的齿轮咬合，准备起锚。”
“石头，你去储物舱把救生衣、救生圈、救生筏都搬到甲板上，再检查一下救援绳索的牢固度，把水下呼吸设备也备好，万一需要潜水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