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老怀表酒吧里，自动点唱机正放着走调的爵士乐。
\"你输了，喝！\"江魈把酒杯往山鬼面前一推，双马尾随着动作晃悠。她今天特意戴了美瞳，眼睛大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如果忽略她袖口露出的枪柄的话。
山鬼，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男孩，撇撇嘴：\"谁要喝你掺了辣椒酱的啤酒。\"他转头对酒保比了个手势，\"老规矩，两杯姜汁汽水加冰。\"
角落里几个人默默往远处挪了挪。在这个组织里混的都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像翘课高中生的家伙，是\"公司\"最年轻的A级组合。
刚刚才结束一个联合任务，但他们俩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精力充沛。
“那再来一次，输了你必须得喝我的特制饮料！”江魈不满地嘟嘴。
“喂喂喂，有人同意跟你玩这个游戏吗。”山鬼翻了个白眼。
江魈才不管山鬼同没同意，她眼神锐利，站到靶子前，指尖夹着三枚飞镖。
她突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狡猾的笑。
“我说啊，”江魈手腕一甩，飞镖“嗖”地钉入靶心，她歪着头，用刻意压低的声音模仿某人的语气，“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背叛的可能性。”
“果然还是独狼最帅，像K那样才是真正的杀手！”
山鬼翻了个白眼，只花了0.001秒就想清楚他的搭档脑子里在想什么，辣椒酱啤酒杯在他的指间转动。“喂，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当独狼。”
“但我要你这酒都不会喝的搭档有什么用！你有杀手素养吗？！”又一个飞镖精准地射入靶心。
江魈拍拍手，笑嘻嘻地凑过来，“那要不你自杀？这样我就能去申请和K搭档了。”
山鬼冷笑一声，反怼“就你？K连搭档都不屑要，你这种花痴晚期连他枪套都摸不到。”
他故意模仿江魈平时花痴的语气，\"'啊K前辈的银发像月光一样美丽～'\"
江魈不服气地撇嘴，“你懂什么？代号是字母的杀手一共才七个，除了K，其他人都组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不需要搭档也能碾压所有人！但最重要的是还说明了——我还有0.001%机会可以成为他的搭档！”
“呵，也有人说是他被孤立了呢。” 角落里，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个戴着鸭舌帽的杀手，语气酸溜溜的，“长得那么显眼，对这个职业可没好处。”
江魈猛地转头，眼神冷了下来，“那K还能活到现在，不是更证明他强得离谱？”
山鬼嗤笑一声，“行了，别吹了，再吹K也不会收你当小弟。”
江魈刚想反驳，突然，整个据点陷入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
K站在那里。
银白的长发垂在黑色风衣上，灰蓝色的眼睛冷淡地扫过房间，像刀锋划过皮肤。没人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酒保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倍。他摸出个牛皮纸袋推过去，里面装着今晚的任务情报和——山鬼眯起眼——居然还有盒胃药。K苍白的手指在袋口停留半秒，把药推了回去。
“组织设立这种据点，真是愚蠢。”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等着被人一网打尽？”
没人敢接话。
酒保的喉结滚动了下。山鬼突然意识到，这个从他们七岁特训时就面无表情的男人，此刻后颈在冒汗。
山鬼感觉江魈的呼吸变轻了——这丫头每次见到偶像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临时据点。\"K的声音比雨还冷，\"至少该有个后门。\"
这话是对酒保说的。
但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这是嘲讽，同样也是震慑！
他在告诉所有人，他们无处可逃！
K转身时，江魈碰翻了汽水杯。玻璃碎裂声中，山鬼看见她耳朵红得快滴血，而K连睫毛都没颤一下。门帘落下时带起的风拂过山鬼的脸，他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你说......\"山鬼用气音问，\"他到底怎么做到每次出场都像恐怖片boSS的？\"
江魈长舒一口气，小声嘀咕：“但帅炸了不是......”
山鬼又翻了个白眼，“那你刚才怎么不上去搭话？”
江魈瞪他，“你行你上啊！”
“我又不是他的脑残粉。”
“呵，你明明也崇拜他！”
山鬼难得没反驳，只是低头继续转着杯子。
他才不崇拜k，他反而觉得这种人很可怜。
组织里杀手等级越高，收到的任务难度越高，报酬越多，自由度越高。
大多数杀手会在任务结束之后选择纸醉金迷，放纵享乐，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在下一个任务里活下来。
但k从没这样过。
至少在非任务时段，没有人在娱乐场所找到过k。
甚至他听说有人打赌，集结了几个小队的人去找，都一无所获。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山鬼想。
山鬼不知道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觉醒来就是杀杀杀，真的有意思吗？
虽然上次他这么和江魈说，江魈对他发出互殴邀请，打了他一头的包。
但他也打了江魈一头包，那时他倒真觉得挺开心的 。
但每次看见k，山鬼还是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而不是从小被组织养大，他会是什么样的？
会去上学吗？
会有很多朋友们？
可以不用担心不知何时会在暗处射出的子弹吗？
可以选择不看到江魈这个东西吗？
他...会是一个和现在不同的人吗？
——————
此时的纪川，已经走出据点，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点了根烟。
他吐出一口烟雾，心想：“这群人警惕性太差了，居然没人发现我在门口站了半分钟。”
——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所有人如临大敌。
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那句提醒还挺善良的。
毕竟，他开始时，可没前辈会好心提点他。
感慨总是伴随着回忆。
纪川盯着自己手上的烟，思绪竟飘回不久前。
那时他还用枪指着那个混蛋。
衣柜镜映出两人身影——他扣到顶的衬衫与商时砚满身的暧昧痕迹形成荒诞对比。纪川突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续三个高难度任务加上昨夜...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商时砚突然笑了。不是平日那种刻意讨好的笑，而是餍足后慵懒的弧度：\"你睡得怎么样？我数过，你至少有四十分钟没翻身。\"指尖试探性地碰了碰纪川的手指，\"比上周在码头区安全屋时安稳多了。\"
纪川呼吸一滞。上周三他确实在码头区过夜，凌晨三点因噩梦惊醒时...窗外似乎有声响。也因此让他不得不连夜换地方，原来是这个连他睡觉安不安稳都要知道的变态干的好事。
纪川的手指在扳机上收紧。
这个该死的跟踪狂！！
但更该死的是——他确实记不清自己上次无梦酣睡是什么时候了。昨晚被商时砚的手臂环住腰时，他居然像只愚蠢的家猫一样蜷进了对方怀里。
该死。
得想个办法解决。
\"一周只见一次。\"纪川突然说，声音冷硬得像在谈任务条件。
\"只有我指定的时间和地点。”
“不准再跟踪我。”
“其他时间让我看到你...\"他举起枪对准商时砚眉心，\"就别想再见了。\"
这是他能给的最大宽限。
商时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三两步凑上前，差点撞上枪口：\"真的吗？我可以——\"
\"现在，滚。\"纪川用枪管戳着他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趁我还没想起你那些跟踪记录。\"
商时砚却突然抓住纪川的手腕，低头在那冰冷的枪管上落下一个吻。他的嘴唇擦过纪川的指尖。纪川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一周后，我会去你下一个任务的安全屋等你。\"商时砚已经退到门口，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我知道是哪里。\"他在纪川举枪前关上了门。
子弹穿透门板的声音伴随着纪川的怒骂：\"我操你这该死的跟踪狂！\"
纪川猛地捏碎手里的烟，街上的雨仿佛又下大了。
他打开从据点顺的伞，遁入雨中，无影无踪。
雨会冲掉他待过的痕迹。
时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