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庭外 · 公路边
无数的话在A脑子里滚了一遍。
他想装蒜：“你在说什么？什么瞒？”或者干脆直接推开车门跑路算了——反正他自己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面对b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质问。
他沉默着，喉结滚动，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b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冻土般的冰蓝眼眸死死盯着他，像等待猎物自己踏入陷阱的顶级掠食者。
m感觉自己可能和车最近八字不合有冲。
不然为什么每次别人开车，都要身为重伤未愈乘客的他经历这些修罗场？！
他宁愿在K的车底都不愿意在这令人窒息的铁盒子里多待一秒！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旁的A，发现对方垂着眼睛，视线空洞地落在车门的金属把手上，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拧断它或者推门而逃。
m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怕A真的一冲动跑了，把自己这个重伤号丢给此刻杀气腾腾的b；更怕b气急之下，把无处发泄的怒火倾泻在自己身上，把他当成A的替罪羊给“解决”了。
这气氛太要命了！
他必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哪怕引火烧身。
m鼓起毕生的勇气，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哥……你说句话啊……”
他试图把A从僵直状态里拉出来。
A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依旧在车门把手和窗外虚无的某一点间乱飞，就是不看他，更不看b。
m的心沉了沉，硬着头皮转向驾驶座的b。b的目光甚至没有因为他的开口而偏移半分，依旧牢牢锁在A身上。
“那个……” m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嗓子眼发紧，“你……你瞒他什么了？” 他试图把问题抛回去给A，逼他开口。
b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咆哮更让人心头发冷：“那我直接问你。”
他冰刀般的视线终于转向m，但目标明确，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钉在A的心上：“你背叛我了吗？”
轰——！
m感觉一个炸雷直接劈在他天灵盖上！
这么严重？！哥你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你玩真的啊？？
m瞬间感觉一场世纪大战即将在这狭窄的车厢内爆发，他恨不得立刻穿越回几分钟前，给那个为了活跃气氛而抛出K八卦的自己狠狠抽上几巴掌！
这引火烧身的代价太大了！
A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直白的质问狠狠抽了一鞭子。
他终于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把肺都撑破。
他先是看了m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挣扎，有……一丝求助？但随即，他转向b，目光迎上那双冰渊般的眼睛。
“不能说背叛，” A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疲惫，“但是……好像也不能说误会……”
他下意识地又瞟了m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b立刻洞悉了他的意图，语气斩钉截铁：“我直说了，你那点破事我都知道了。别兜圈子了，也别看他。”
A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肩膀颓然一松，对着m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沙哑：“m，你出去。”
m如蒙大赦！
这三个字简直如同天籁！
他几乎是弹射起步，用尽全力（尽管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钻了出去，动作快得不像个重伤员。
他踉跄着远离了车子好几步，才靠着一棵路边的树大口喘气。
他不敢看车里，目光四处游移，看天，看草，看远处模糊的山影——反正只要不看那辆如同高压锅的车就好！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车内，只剩下A和b。
A看着b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冰冷和痛苦让他心口发堵。他艰难地开口：“你……信我吗？”
b的眼神没有丝毫软化，但语气里透着一丝奇异的笃定：“我不信你，就不会问你。”
说完这句，b突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重重靠回驾驶座的椅背里。
那副冻土般的冰冷面具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无奈？车厢内令人窒息的凝重感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A被b这突如其来的放松姿态弄得一愣。
b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恢复了点往日的调调，只是带着浓重的疲惫：“妈的……你一直拖着我也憋得慌。”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远方，声音低了下去：“你能不能快点。”
A沉默了几秒，也缓缓靠回椅背，长长叹了口气：“事情为什么都这么复杂……大家都坦诚点，多好。” 这话像是在回应b，也像是在感慨自己。
b嗤笑一声，侧头看他，碧蓝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熟悉的刻薄神采：“所以我劝你马上回答我的问题。长嘴就是来说话的。或者——” 他故意拉长音调，带着点挑衅，“你想和我先打上八百个来回再说？我奉陪。”
A被他这熟悉的调调激得心头一松，那股沉甸甸的负罪感和恐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他忍不住回嘴：“别挑衅我！我可能真会同意！”
“那正好活动筋骨。” b挑眉。
A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眼神也变得郑重起来：“行！那我直接摊开来把事情告诉你。你听了……” 他顿了顿，难得地带上点商量的口吻，“……不准生气哦？”
b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可别隐瞒，不然我真生气。还有，” 他晃了晃手指，语气带着点威胁，“说好的袜子也不会给你洗了。”
“那个无所谓！” A立刻反驳。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眼神直视b，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对不起，没通知你。” 这句道歉倒是真心实意。
b看着他这副又认真又心虚的样子，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点残余的冰冷彻底烟消云散：“算了算了，我他妈憋不住了！你知道我一直装那副冷脸有多难受吗？差点憋死我！所以快说，老大！”
b恢复了他标志性的、带着点戏谑的刻薄腔调，“你到底偷偷摸摸把我和m的器官配对数据弄一起是想干嘛？怀疑我是你们失散多年的亲爹？还是想着哪天m要是重伤需要移植，就直接把我弄死割腰子给他换上？嗯？”
A的表情瞬间从郑重变成了纯粹的、巨大的茫然：“什么？？和m什么关系？？” 他完全懵了。
b皱眉，一脸“你装什么傻”的表情：“啊？不是你弄的我和m的配对吗？就我们刚来这边辖区时，你弄的那个器官移植匹配备案啊？你偷偷摸摸拿我的卡去做了交叉匹配，结果出来显示我和m的某些指标高度契合……难道不是你想用我的器官救m？”
b觉得自己的推理非常合理。
A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怎么会！我眼睛又不瞎！我自己的报告我能认不出来？！我是拿着你的卡和我自己的卡去做的我俩的交叉匹配！” 他急急地辩解。
他努力回忆着那天的情况。
那时刚和m重逢不久，多年隔阂让他下意识心虚，跑医疗中心做这事时本就鬼鬼祟祟没敢细看……难道……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
那天他翻自己战术包找医疗卡时，好像确实……顺手拿了一张就塞兜里了？根本没仔细看代号！因为潜意识里，他的战术包里只有他自己的东西！
“等等！” A猛地反应过来，指着车外树下的m，“那天……那天你是不是把你从医疗中心拿的m的什么片子之类的，顺手塞我战术包里了？！”
b也愣住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和尴尬：“……好像是？之前我拿m的医疗卡去取他的ct片子，完事顺手就扔你那个敞口的战术侧包里了。你不会……” b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拿错卡了吧？”
“我靠！” A一拍脑门，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吼，“我就说我包里怎么会有m的卡！那天我拿了卡就走，心虚得要死，根本没细看！而且做完匹配我就把这事忘了！后面m也没跟我说他卡在我这啊！这小子肯定是后来自己翻出来拿走了！”
他看向车外的m，眼神充满了“你小子害死我了”的控诉。
b也彻底明白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误会！
源头竟然是一张放错地方、被拿错的医疗卡！
他感觉自己之前酝酿的愤怒、绝望和被背叛的痛苦，此刻都变成了巨大的荒谬感和哭笑不得。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看着一脸懊悔加无辜的A：“好吧……A，算你厉害。你这急性子外加马大哈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这都什么事儿啊！”
虽然误会澄清了大半，但b的目光依旧锐利，回归核心问题：“那你说，为什么你要偷偷摸摸把你我器官做交叉匹配？还不告诉我？总不会是真觊觎我这两个腰子吧？” 他故意拍了拍自己的侧腰。
A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刚才澄清误会的理直气壮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启齿的羞赧和尴尬。
这理由……太他妈肉麻了！比和b对骂八百回合还让他难受！而且说出来感觉好奇怪！
他眼神开始飘忽，支支吾吾，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就……就……早想这么干了……那天是顺手……就……就看看我有几个器官可以移植给你……” 声音越说越小。
b：“？？？” 他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A像是破罐子破摔，语速飞快地解释，试图用夸张的假设掩盖其中的真心：“你想啊！要是哪天！你两个腰子！同时中弹！马上就要换！医疗组匹配肯定要时间啊！万一库存没有合适的呢？！要是我提前匹配过，刚好我的能用！那么！你马上就能获得来自兄弟的腰子！保你一命！多好！多高效！”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讨论战术方案一样理所当然。
b看着他涨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沉默了两秒，然后嘴角一点点勾起，最终化作一个忍俊不禁的、带着点戏谑又有点莫名感动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开口，拖长了调子：“哇哦——感、天、动、地、兄、弟、情！感谢兄弟送来的腰子。” 他故意拍了拍A的肩膀，“但是——”
b话锋一转，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就为这？那你支支吾吾半天，还瞒着我干什么？怕我感动得以身相许？还是说……”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带着促狭，“对象反转你也有考虑？怕哪天你自己两个腰子不保，需要我‘无私奉献’一个？”
A被他点破心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猛地往车门边缩了缩，脸上红晕未退，语气挣扎：“你两个腰子分我一个怎么了！但这怎么说？！这也太肉麻了！而且事情也一般不会到那种地步吧！”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和b互相给对方捐腰子的场景，一阵恶寒涌上心头，忍不住又往边上挪了挪，仿佛要离b远点。
b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嘴硬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直压在心底的阴霾和刚才的冰冷愤怒彻底烟消云散。他笑得肩膀都在抖，边笑边摇头：“你啊……A，你真是……绝了！”
兄弟静悄悄，肯定在作妖。比如——
在觊觎对方的腰子。
这定律在A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作妖的方式……还真是充满了A式的、笨拙又滚烫的义气。
“你早说不就完了？” b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我又没说不给。” 他的语气轻松而自然，仿佛在谈论借个打火机。
A看着他恢复如常的笑脸，听着这熟悉的、带着点嫌弃又充满包容的语气，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虽然过程惊心动魄又充满了乌龙，但……
好像，雨过天晴了？
他别扭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窗外，看见m还在那里看天看地看草。
A一把推开车门，冲着树下东张西望的m厉声喝道：“磨磨蹭蹭干什么！麻溜上车，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