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3日。
上午9点整，东升超市拉开卷闸门，开启“模拟营业”第一天。
林向东早早赶到现场，站在超市收银口，冷眼打量整个场面。
前几天，他就让王瑞去联系云海大学学生会的学生。
以“社会实践+兼职推荐”为诱饵，请了十几名大三、大四的学生前来体验购物流程。
目的很简单：出问题，暴露问题。
王瑞带来的学生男女皆有，进门时还叽叽喳喳，觉得是混个签名实习证明的轻松活儿。
结果刚进超市不到五分钟，第一轮“bug”就接连发生了：
“老板，这边的生鲜区价格标签贴错了，贴成了熟食的。”
“这收银机怎么跳出个英文系统界面？”
“卫生纸货架摆得不对，有两款型号混在一起。”
学生会的一个女生皱着眉：“这个员工怎么不认识商品编号？问个折扣还得去后台问。”
超市内部一阵兵荒马乱。
大部分员工，大多是猴子、徐峰介绍来的“自己人”——有的是表妹，有的是嫂子的妹妹，总之都是亲戚。
条码不熟、只要忙起来，商品陈列摆错的情况屡见不鲜。
短短一个小时，现场就有些乱了。
陈洋一边跟员工解释扫码方法，一边被王瑞拦住问问题。
“东哥，这也太乱了，陈洋不是培训过了吗……”猴子低声说道。
还没开业前，陈洋的工作就是培训员工。
虽然时间也没有很长，但是现在就出乱子，还是让猴子等人很难堪。
毕竟，这些员工都是他们自家的亲戚。
他们可不希望他们出错。
“这就对了。”林向东却不怒反喜，眼里闪着一丝光，“我就是要看到最乱的地方。”
随即，林向东把王瑞叫到一边，说道：“你让这些学生，把今天看到的问题全部写下来，越细越好，不要留情。”
“啊？要不要我再让他们写个报告？”王瑞试着问道。
“写。字越多越好。”林向东点头，“别怕丢脸，现在丢脸，总比25号开业那天出洋相强。”
很快，十几个问题被汇总上来。包括但不限于：
* 员工对商品区域不熟，问路指错三次；
* 生鲜称重标签机设置错误，导致价格不准；
* 女装区试衣间帘子卡住，女生试衣中途走光；
* 收银员操作过慢；
* 一袋特价米没人知道在哪摆的，问三人都说“不知道”；
* 天花板有一盏射灯有频闪现象；
* 空调出风口有异响……
王瑞看着那一页页问题清单，面色难看：“这要是25号出事，真是太难看了。”
林向东嗯了一声。
“很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吩咐徐峰：“让猴子下午再招一些有超市工作经验的人，男的女的都行，临时工，工资翻三倍，明天到岗。”
“另外，”他转头看向王瑞，“叫那几个学生会的再来一天，明天继续模拟一遍，但不打招呼，让他们突击进来。我要看到我们临场应变能力。”
王瑞点点头。
“让他们好好干。”林向东继续说道：“回头我请他们吃饭，再送超市购物卡。。”
说完，林向东又转身，又给徐峰布置任务：“空调修理工再叫一次，明天早上九点前把灯和风口搞定。生鲜贴签机的问题找厂家客服，今晚加班修。”
“收银员从现在就留在这里，继续联系。”
“试衣间挂帘换新的，最好买加厚款。”
林向东语速极快。
别人还在应付混乱，他已经开始修补、调度、反攻。
猴子感慨道：“东哥你是早就料到了？”
“要是不出乱子，我才头疼。”林向东淡淡道，“开业那天，是打仗，不是过家家。我不怕乱，怕的是出了事没人补救。”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别担心，这种事，我花钱能砸平。”
他说话时，语气平淡。
用花钱解决问题，是他对现实的终极信仰。
……
9月24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云海市的街道上还残留着夜雨后的湿意。
此时，林向东站在超市门口，穿着一件灰蓝色工装夹克，叼着一根烟，看着十几名临时工陆续被猴子领进来。
“今天没那么多废话。”林向东扔掉烟头，盯着众人开口，“这是最后一天预演，25号开业后，人一多就全靠你们了。谁掉链子，谁就会倒霉的。”
他说完，朝门口一指：“进去之前，每人签一份责任书。只要事情办妥，我另外再给你们一人一千块钱。”
听到林向东要给一千块钱！
十几个人顿时一喜。
他们都是其他超市的老员工。
因为林向东给出高工资，他们才请假过来帮忙。
徐峰早已准备好打印好的责任书，每人一份，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我自愿在东升超市试用期间遵守岗位纪律，若因个人失误导致顾客投诉、物品损坏或秩序混乱，愿意接受扣薪处理，情节严重者自动离职。”
签字这事儿一出，几个女工脸色变了，低声嘀咕：“这么严格啊？”
猴子咧咧嘴：“一天三倍工资，事后还有一千块，你要是干不了，后面有人排队呢。”
顿时没人吭声了。
林向东扫了一眼，淡然一笑：“有事可以提，但是公归公，私归私，正式营业的时候，我不会讲情面。”
上午九点，第二轮模拟营业开始。
与前一天不同，这次他让王瑞临时安排学生会的那批人“突击检查”，而且明确不能打招呼。
结果没半小时，暗访组就发现了问题。
* 有学生假装推着婴儿车，结果出口过道太窄；
* 一个“体验顾客”找人询问商品退换流程，一个员工处理不及时；
* 食品区收银员找错了零钱；
* 卫生间有异味；
* 柜台小妹戴耳机接电话被暗访组拍下……
陈洋急得脑门冒汗，连连冲后厨喊人整改。
虽然都是一些小问题，但是林向东对服务的要求很高，哪怕是小问题也不行。
林向东站在后台监控室，双手插在裤袋里，神色沉稳。
他不骂人，不责怪谁，偶尔在对讲机里轻轻一句：“让收银三号暂停十分钟，换个人顶上。”
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中。
中午时分，问题汇总出来，足足两页A4纸。
他照例一条条看过去，不时皱眉，不时落笔。
吃饭时，他把所有一线员工都叫来食堂，一桌一桌地坐着，亲自走过去讲话。
“你们今天表现，我看得一清二楚。”
“谁做得好，谁出错，心里都记着。”
“东升不养闲人，也不轻易辞人。但有一点记清楚——25号正式开业，谁在现场出错，我不给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