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
王瑞回了电话，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搞定了！我姨父有一个同学在云海电视台，现在是都市民生节目组的制片人，他平常经常跟我姨夫在一块打过牌。”
“什么时候能过来呢？”林向东问道。
“放心吧，他刚跟我通了话，说你这场面如果真像我说的这样，人越多越好拍，正好他们栏目最近在找‘城乡消费热点’的素材，明天就会过去。”
王瑞说这话时，表情越发得意。
自从帮林向东走后门开始。
他才开始运用自己的人脉。
他也没想到，他的人脉居然会这么广。
家里的亲朋好友，似乎在各行各业都能找到。
林向东笑着说道：“最好中午12点前到，我们赶在人最多那会儿拍。”
“没问题。我待会儿和他说一声，肯定按时来。”
“他来的时候，你和我说一声，我去接待他。”
“好嘞。”
挂断电话，林向东将手机轻轻放下，他深吸一口气。
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这道理换在商业也一样。
有人脉，事事都好办！
……
翌日，早上八点。
云海市电视台的一辆白色采访车驶入东升超市门前。
阳光尚未炽烈，门口已有三五成群的顾客拎着袋子在等候。
有人是看了论坛帖子赶来，有人是看了报纸后，昨夜就排队抢位的，还有不少老年人由儿女带着，一脸期待。
采访车的车门打开了。
车上下来三个人。
只见一个女记者穿着藏蓝色小西装，干练利落。
她的身边跟着拿摄像机的二十多岁的小伙，以及一名灯光助理。
林向东早早在门口等候，他立即迎向女记者：“您好，我是东升超市负责人林向东，欢迎光临。”
女记者看着门口早已有数百人的队伍，不由一愣，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么早，就有这么多人在排队。”
“你往里看。”林向东侧身让开，超市的玻璃门一览无余，里面早已人头攒动，购物车咯吱咯吱地推行着，收银台排出数米长龙，推着一箱洗衣粉、一整箱水果、五六瓶洗发水的顾客比比皆是。
“我们没搞什么特效，也没喊群演。”林向东轻描淡写的说，“但我们给了顾客真正的实惠，他们会告诉邻居，邻居再告诉亲戚。你们今天来得早，到十点，人会更多。”
女记者对视摄像师一眼，迅速换好语调：“开始拍。”
林向东挥手示意，早已安排好的几名小弟轻巧地在人群间引导，帮摄像头找到最密集、最激烈的区域。
比如：生鲜区、日用品专区，还有发鸡蛋的登记点。
“老婆，快把香蕉拎着，我去抢一箱苹果！十四块九一箱，太赚了！”
“婶儿你快看这洗衣粉，四块九呢！”
“买满九十九还送一桶油！真的送油！”
“真的！我亲眼看见前面大哥把油提走了！”
这些真实对话，一句接一句地飘进麦克风。
女记者一边听着耳麦反馈，一边在摄像机前做了段简短的镜头导语：“今天，我们来到位于龙门镇的东升超市，一家刚开业的民营企业……却在极短时间内，吸引了大量云海市民前来抢购……”
因为记者的存在。
所以，排队的人都斯文多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开始礼让身边的人。
……
中午十一点，林向东请电视台一行人在二楼会议室简单吃了便饭。
三人也没客气，便坐了下来。
盒饭很丰富，是海鲜炒饭，还有酱牛肉，以及各种卤货。
光是一份盒饭，至少要一百多块钱。
这时，林向东很自然地递上一个牛皮信封。
女记者愣了一下。
林向东笑着说道：“只是一点心意。”
女记者想要推辞。
只是林向东的力气更大，最终，她还是收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女记者喝了一口茶水，感慨道：“我跑了四年民生线，头一次看到一家超市开业能有这阵仗的。您这要是开在市里，可能都要交通管制了。”
林向东笑了笑：“现在老百姓缺的不是超市，是信得过、买得起的超市，我呢，只是满足这一点。”
女记者站起身：“我们今晚新闻栏目最后一个版块播出，三分钟长度，不打广告语，全是真实场景。希望你们继续做下去。”
林向东起身相送：“谢谢你们。”
……
当晚七点整，《云海新闻》最后三分钟播出“民生聚焦”专题。画面一转，主持人声音响起：
“今天，我们聚焦城郊乡镇的东升超市。它开业不到两天，凭借实在的价格与服务，迅速吸引数千顾客前往抢购。下面请看记者发回的报道。”
画面里——
鸡蛋派发处挤满了排队的老人，收银台前车水马龙；画面外，主持人娓娓道来，讲述“物价上涨时期，平价供给的意义”、“中低收入人群的消费结构转变”。
不到三分钟，电视台电话就被打爆了。
“记者同志，那家超市在哪个地方？”
“我在文苑街能坐公交去吗？”
“我们市区也能去吗？有没有接送车？”
电视画面一播完，云海市的很多市民就按捺不住了。
与此同时。
论坛上又顶起一个新帖——
《刚在电视上看到，那个抢香蕉的老太太是我奶奶！我爸刚去接她，说她买了三十斤水果！》
评论继续爆：
“明天得起早了，再晚估计排不到队。”
“我老婆说今天没排上，气得想骂人。”
“那个老板真有钱，别的超市根本不会给这么多优惠。”
……
次日一早，还不到七点，东升超市门口排队的队伍已绕了半个停车场。
派出的面包车从原先的50辆扩展到了80辆，仍然不够用，很多人干脆骑着电瓶车、摩托车、自行车直奔而来。
人越来越多，货架越来越空。
林向东站在二楼，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头，眼神中没有一丝喜悦，反倒多了一份冷静。
“陈洋，今天再不提前布控，明天我们就得被‘人潮’反噬。”
陈洋拿着早会记录：“今天预计客流1万人次，后台系统上午10点就报了4000多单。”
“让后勤人员全部顶上，再去招一批兼职，把昨天订的货重新补入货架，尤其是水果、生鲜、日化。我们不要断货。”
“另外，梅毒呢？”
“他在卸货区守着，怕有人趁乱捣乱。”
林向东点了点头：“不错，进步了。”
……
城郊惠多多超市办公室内，张庆旺坐在老板椅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那份报纸。
报纸右下角是一张彩色照片，一位老太太肩扛两袋洗衣粉，笑得满脸皱纹。旁边的标题赫然写着——《村口超市火爆开业，百姓奔走相告》。
“东升超市，又是它。”
张庆旺脸色阴翳。
最近几天，关于东升超市的报道，就没有停过。
加上他们是同行。
同行是冤家，彼此存在竞争。
张庆旺自然越看越恼火。
报纸下面，压着几张打印出来的网页截图。
全是从“云海人家”论坛上打印的。
评论密密麻麻，都是在夸东升超市东西便宜，服务好，送鸡蛋、送油、接送一条龙。
甚至有人说：东西比惠多多的好，而且价格更实惠。
捧东升超市的同时，还在踩惠多多超市。
张庆旺将报纸扔在桌上，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小舅子赵伟：“你不是说那家超市在郊区，搞不起来吗？”
赵伟赔笑：“哥，我也没想到啊，他们做法太野了，完全不讲规矩。”
“狗屁规矩！”张庆旺骂了一句，“我们超市怎么可能卖得过他？他卖的价，连批发商都拿不到。一箱苹果14.9，他是倒贴钱卖啊？”
“要不……我们也搞个活动？”赵伟看着张庆旺，小声说道。
张庆旺冷笑一声：“跟他打价格战？你疯了？他就是想把我们这些正规超市全拖下水，让我们所有人都赚不了钱！”
说完，张庆旺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我怀疑他不是正规生意，搞不好是洗钱，不然怎么解释他这么低的价格卖货？”
赵伟试探道：“要不要找相关部门报案？”
张庆旺一摆手：“人家正红着呢，媒体又盯着，那些领导干部也不好动。”
生活着，他目光一沉，低声说道：“先查清楚他的底。你明天派两个机灵点的人，别穿得太明显，带上相机、摄像头，去那边一趟。拍下他所有的标价，尤其是洗衣粉、洗发水这些东西。”
赵伟点头说道：“行，我让小虎和阿金去，他们干这个熟。”
张庆旺点点头，又加了一句：“拍的清晰一点。回来我好去找工商的人谈谈。”
……
次日清晨。
赵伟一早就找来了小虎和阿金两个小弟。
两人换上宽大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车子停在东升超市门口两百米处，他们背着随身小包，从人群中混进超市。
此时，东升超市已经开始迎客，几辆面包车刚停下，就有人提着购物袋兴奋地下车。
“你看到没，那老太太手上拎了几个袋子？”阿金低声说道。
小虎看了一会儿：“他妈的，这哪里是到超市买东西，这分明是到批发市场进货啊。”
两人一边感慨，一边顺着人流进了超市。
超市门口贴着醒目的红色横幅。
“开业大酬宾，洗衣粉4.9元\/袋，洗发水5.9元\/瓶，买满99元送食用油！”
“你看着点门口，我去拍价签。”
小虎说着，把随身包打开，里面是个老式数码相机，还有微型摄像头，别在了衣服口袋上。
超市里人头攒动，收银台排起了长队。
小虎随着人流，靠近了洗衣粉货架。
拿起一袋洗衣粉，轻轻翻开，看到上面标价4.9元，小心按下相机快门，又把其他品牌的价格也拍了下来。
另一边，阿金在日化区悄悄掏出手机，用视频功能录下一段画面。
画面里，一个女顾客正推着购物车，车里堆满了牙膏、香皂、洗洁精，嘴里还笑着说：“多囤点，家里一年不用买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会合，继续往生鲜区走。
他们看到几名搬运工正在往货架上补货，一整箱一整箱的水果，都没有拆箱，就摆了上去。
一名促销员正在招呼顾客：“苹果14.9，橙子9.9，全是批发价，快来看，快来买，晚了就买不到了……”
小虎拍下价签，嘴角抽了抽：“这些比我们批发拿货还便宜。”
阿金低声道：“他到底怎么拿到的货？”
“谁知道呢。”小虎摇了摇头。
小虎和阿金等人经常到别的超市‘逛’。
他们会把市区的所有超市的价格，全部都记下来。
因为很多市民都是价格敏感型消费者。
一旦价格贵个几毛钱，甚至是一块钱，都会导致顾客换地方买东西。
更何况，林向东卖的价格还这么低。
……
两人迅速走出超市，钻进车里，一路直奔回惠多多。
回到张庆旺办公室，他们将相机、录像交给张庆旺。
张庆旺看着画面，冷冷地说：“这哪是打价格战，这是想砸饭碗啊，按照他这种卖法，其他人怎么做生意！”
“老板，您看，这洗发水才5块9！我们进货都是6块多了！”
“这货源肯定有问题！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倒流的。”
“老板，这得管管啊，要是不管，以后超市生意没办法做！”
小虎和阿金你一言，我一语，都在陈述东升超市的‘危害性’。
赵伟在一旁听着，同时，他还在观察张庆旺的反应。
见张庆旺脸色越来越难看，赵伟就知道要出事了。
果不其然。
只见张庆旺把桌子猛地一拍，冷声说道：“既然这小子不讲规矩，那我也不陪他玩规矩了。”
随即，张庆旺转头看着赵伟，低声说道：“去，把小马找出来。告诉他，有活干了。”
赵伟脸色一变：“哥，你想要……”
张庆旺点点头，目光冰冷：“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