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边缘的风带着蚀骨的凉意，卷着破碎的浊气掠过乱石嶙峋的断壁。景遥蹲在一截断裂的古碑前，指尖凝着清浅的灵光，正小心翼翼地剥离碑上凝结的浊气。沈清璃站在他身侧，素色的裙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却落在碑身那些模糊的篆文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这是他们此行找到的第三处上古遗迹，自从缔结魂契共生，两人便默契地结伴而行，一边净化墟渊逸散的浊气，一边寻找能稳固魂契的上古灵器。
“这碑上的灵气很杂，”景遥的声音低沉，指尖的灵光闪过一丝波动，“像是被人强行注入过不同属性的灵力，怕是有些年头了。”
他话音未落，便见沈清璃忽然上前一步，纤长的手指轻轻触上碑面。就在指尖与石碑相触的刹那，一道微弱的白光自碑身亮起，顺着她的指尖蜿蜒而上，没入她腕间的魂契印记里。沈清璃浑身一震，脸色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耳畔似有细碎的低语声响起。
“阿璃？”景遥心头一紧，连忙伸手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魂契那头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感，“你怎么样？”
沈清璃定了定神，缓缓收回手，腕间的魂契印记还在微微发烫。她望着那截古碑，眼中带着几分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能感觉到这石碑里藏着的执念，还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景遥眸色微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日他们在一处古阵遗址，清璃触碰到阵眼的灵石时，也是这般反应，甚至能精准指出灵石中残存的灵气脉络，比他这个常年与古物打交道的人还要敏锐。寻常修士触碰到沾染浊气的古物，避之唯恐不及，可清璃却像是天生能与这些上古遗物共鸣，连带着魂契那头的他，都能感觉到一丝清透的灵气，将周遭的浊气涤荡几分。
“你的灵识，好像对这些古物的灵气格外敏感。”景遥沉吟道，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魂契的联系愈发清晰，“之前在灵石阵眼也是，你能察觉到我都没发现的灵气异动。”
沈清璃点点头，指尖还残留着石碑的微凉触感。她望着景遥的侧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弧度。他正低头擦拭碑上的浊气，动作沉稳利落，眉宇间带着专注的神情，举手投足间的分寸感，竟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种熟悉感并非朝夕相处的熟稔，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契合。
方才她失神踉跄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她稳住身形；她随口提了一句碑上篆文晦涩难懂，他便立刻放慢动作，将那些能辨认的文字一一拆解给她听；就连她下意识避开一块松动的碎石时，他也同时伸手，将那块碎石拂开，动作间的默契，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景遥，”沈清璃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
景遥擦拭石碑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魂契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两颗沉寂已久的灵魂，在这一刻轻轻相触。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心头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从未对谁有过这般默契。分明相识不过月余，却像是早已相伴多年。她一个眼神，他便知她所思所想；他一个动作，她便能心领神会。方才他察觉到石碑里的执念时，她恰好说出那番话，仿佛两人的思绪，本就是同一条脉络。
“或许吧。”景遥的声音柔和了几分，指尖的灵光落在碑上，与沈清璃残留的灵气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温润的光带，将浊气缓缓驱散，“有些缘分，本就跨越了岁月。”
风渐渐停了，夕阳的余晖铺满断壁，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清璃望着碑上渐渐清晰的篆文，又看了看身侧的景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魂契的微光在两人腕间流转，细微处的默契，正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滋生，蔓延成林。
景遥低头，恰好对上她弯起的眉眼，心头一暖，指尖的灵光愈发柔和。他忽然觉得，或许这场因魂契而起的结伴，从来都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