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美拿出钥匙开了门，家里冷冷清清，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正常来说，今天应该开油锅才对，可厨房里就只剩半瓶油了，当然，也没什么需要下油锅的东西。
房里，樊父在床上静静地躺着。樊胜美走近，唤了声“爸”。
樊父的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可惜他说不了话。
樊胜美在床边坐下，“爸，我就来看看你。毕竟你的身体，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看一次少一次。”
“你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比以前温柔多了，至少打不了人，骂不了人。不管怎么说，爸你也算有福气，临老有我妈在身边伺候你，还有个孙子雷雷，又有我这个女儿在，你的药钱总不会缺。”
“你的儿子，你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樊父瞪大眼睛，盯着樊胜美看，嘴努力张开想说话，可惜不能。
樊胜美拿起床边的水杯，用吸管喂樊父喝了点水。“时间不多了，爸，我得走了。新年快乐。”
樊胜美和樊父相处了五分钟，就离开了家。不，这对她来说，根本也不算家。
临走前，樊胜美还给李阿姨塞了五百块钱。“阿姨，您家开油锅的时候，能不能余下两盘，给我妈送去，就说炸多了。”
李阿姨叹了口气，“可以倒是可以，毕竟是邻居。但是小樊，只此一次，否则你妈别赖上我。”
“我知道，您不用特别照看他们。就是我听说我妈把钱都给了我哥，身上没钱过年。”
李阿姨点头，“可不是吗？你妈也真能吃苦，每天自己就吃点菜叶子。偶尔给雷雷买点肉。估计现在真是一分钱都没了。前几天你妈把门开着，我看见她带着雷雷吃饭，桌上就放了一盘炒青菜，雷雷哭得恨不得整个楼道都听见。你妈连哄带骗，雷雷才肯把饭吃完。”
樊胜美听完，也没再说什么。这都是她妈自己的选择。她能做的，也只是尽最后一点孝心。
樊胜美离开后，李阿姨到底是不忍心。从果篮里拿了两个苹果，送去樊母家。
“我家孙女不爱吃苹果，你看你家雷雷吃不吃，别浪费了，我儿子买得多。”
樊母接过李阿姨手里的苹果，眼泪立刻出来了。“谢谢啊谢谢，你看，你儿子太孝顺了。我生了两个，跟没生有什么区别。一个个过年都不回来。我儿子还好，好歹留了个孙子陪我们过年。那个女儿真是不孝，不晓得回家看一眼。”
李阿姨本来还有点同情樊母，但听到后面神情就淡下来了。“我看你女儿挺孝顺的，不是每个月给一千多吗？你儿子给吗？”
“哪有一千多，就是一千，小气得很。就知道自己买买衣服，浪费钱。我儿子不给，他就在老家陪我们啊。他还要养儿子，处处都要花钱。哪像小美，都没结婚，只知道乱花钱。”
李阿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关上门回家了。甚至后悔给出去两个苹果，那苹果还是她不孝顺的女儿买的呢。
“你说这老樊家，好好对女儿不行吗？要是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现在怎么可能连肉都吃不上一口。”
李阿姨的老伴瞥了她一眼。“别操心他们家，一家子神经病。”
李阿姨补了一句，“除了樊胜美。”
“对。”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迎新春贴对联。李阿姨的儿子一大早起来贴好了。李阿姨重新开油锅，复炸了一遍炸肉条和豆腐果。
李阿姨的媳妇抱着小孙女，走进厨房尝了一口炸肉条。“妈，今年怎么炸那么多？”
李阿姨把昨天的事讲了一遍，“一会儿分一盘炸肉条给对门。”她本来想分两盘肉的，毕竟樊胜美给了五百。但估计樊胜美知道樊母的话，也不会高兴。她干脆就分一盘，另一盘整点豆腐干意思意思。
老樊家，樊母熬着十三块五买来的一只鸡腿和一只鸡翅。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锅里飘出点淡淡的香味。樊母又抹了把泪。“这哪是过年啊。”
雷雷无知无觉，“肉好了没，我要吃肉！”
樊母擦干眼泪，盛出一只鸡腿，“雷雷，小心烫，慢点吃啊。”
另外一只鸡翅，她晾凉以后撕成小块，自己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才倒了热汤，拿去房里喂樊父。
“老头子，家里就这么点肉了，你多吃点。把身体养好，我就只能指望你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樊母喂着喂着又哭了起来。只会眨眼的樊父一口一口地接受着投喂，给不了樊母任何反馈。
李阿姨儿子敲响了樊家的门，“樊阿姨，我妈多炸了点东西，给你们放门口了。”他放下盘子就走人了，没兴趣和这家人打交道。
樊母赶紧跑出来，看见两盘菜，高兴地眼泪直流。“雷雷，今晚有肉吃了。”也只限于今晚，这个月还很长。
老樊家还得吃很久的素。
老邱家就不一样了，邱母一早买好了各种炸物。还有自己揉的藕圆，炸南瓜饼，炸肉条，炸鸡翅，炸薯条。市面上能买的邱母都买了回来。还没开饭，邱莹莹就已经在锅边吃了一嘴油。
邱父皱眉摇头，“你买这么多做什么，一会儿莹莹吃多了年夜饭也吃不下。”
邱母哼了一声，“孩子喜欢，我乐意。现在才几点，年夜饭还早得很呢。”
邱莹莹给邱父嘴里塞了炸肉条，“爸你尝尝，刚炸出来的可好吃了。”邱莹莹吃得手舞足蹈，原来幸福就是如此简单。
邱莹莹还给邱母塞了块南瓜饼。“妈，你也吃。这南瓜饼外酥里糯的，好香啊。”
今天简直是炸物大聚会，全是自己家的健康油，放心吃到饱。炸鸡翅撒点孜然辣椒，比烧烤还强。
薯条也是香脆香脆，邱母留了一半，等着晚上复炸，让自家女儿看春晚的时候吃。
有不少人来邱家门前张望，“老哥，你们家炸什么呢？太香了。”
邱父拿着盘子，每样装了些，让邱莹莹端出去给邻居们尝尝。
邻居们也没有白吃，回家拿了点东西给塞给邱莹莹。有橘子，苹果，香蕉。连她的裤兜里都被塞了一大把奶糖。
下午四点，邱父把菜都端上桌，碗筷一烫。
“莹莹，开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