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金合欢树还沾着昨夜的露水。
鹿深时刚从树枝大床上睁开眼，就见溪午已经站在树杈边缘，正低头用喙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将那层浅褐色的羽毛染成了暖金色，连平日里总爱乱晃的冠羽都显得格外整齐。
这在以前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溪午从前总嫌理羽麻烦，每次都是随便啄两下就完事，哪会像现在这样细致。
“醒了？”溪午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鹿深时。
“今天咱们得早点去捕猎，我昨天看到乱石岗那边有蛇的踪迹，说不定能抓几条当早餐。”
鹿深时伸了个懒腰，翅膀展开时带起一阵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树皮的暖意还残留在上面，“急什么，太阳才刚出来，猎物们还没活跃起来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顺着树杈爬了下去。
最近溪午像是上了弦的发条，不管做什么都透着股急切，尤其是在捕猎这件事上，更是容不得半点拖延。
他们刚落到草地上，远处就传来一阵闷闷的雷声。
鹿深时抬头望去，只见东边的天空已经被乌云覆盖，那片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草原蔓延，连阳光都被压得暗淡了几分。
“看样子要下雨了。”他晃了晃脑袋，冠羽上的露水落在草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溪午却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兴奋地抖了抖翅膀：“下雨才好呢！下雨的时候蛇都会从洞里出来，咱们正好能抓个痛快。”
他说着，已经迈开步子朝着乱石岗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鹿深时，见对方还站在原地，立刻停下脚步：“快走啊，再晚一会儿雨就下大了。”
鹿深时无奈地跟上，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
以前溪午最讨厌下雨，每次下雨都躲在树杈上不肯下来，说雨水会把羽毛打湿，黏在身上难受。
可自从雨季开始，他就像变了个模样，不仅不躲雨，反而盼着下雨，连带着捕猎的劲头都足了不少。
他们刚走到乱石岗附近，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起初还是零星几点，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密集的雨丝织成一张大网，将整个草原都笼罩在其中。
雨水落在地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远处的芦苇丛和野果林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隐约的轮廓。
鹿深时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惊讶地发现雨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渗进羽毛里，反而顺着羽毛的纹理滑了下去，落在地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蛇鹫特有的羽毛又厚又密，表面还覆着一层细小的油脂，雨水落在上面就像落在荷叶上一样，根本沾不住。
“咱们的羽毛还能挡雨呢。”他忍不住感叹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好处。
溪午已经钻到了乱石岗的缝隙间，听到鹿深时的话，立刻探出头来：“当然了！咱们的羽毛就是天然的蓑衣，下雨的时候最适合捕猎了。你快过来，我刚才看到一条黑眉锦蛇，就在那边的石头下面。”
他说着，用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眼睛紧紧盯着岩石下方的缝隙，连雨水打在脸上都不在意。
鹿深时赶紧走过去，顺着溪午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一条黑色的蛇正从缝隙里爬出来，大概是被雨水惊扰了，想要找个干燥的地方躲雨。
那条蛇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粗，身体在雨水中泛着油亮的光泽，正缓慢地朝着旁边的草丛爬去。
“小心点，这条蛇有点大。”鹿深时压低声音提醒道。
他知道黑眉锦蛇虽然没有毒，但体型大，力气也大，要是被它缠住爪子，麻烦可就大了。
溪午却一点都不害怕，他屏住呼吸，慢慢朝着蛇的方向靠近，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等到离蛇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他突然猛地张开翅膀，朝着蛇的头部扑了过去，同时抬起一只爪子，狠狠地踩在蛇的七寸上。
“嘶——”
蛇被踩中要害，立刻剧烈地扭动起来，身体缠在溪午的爪子上，想要挣脱。
溪午却死死地踩着不放，另一只爪子也抬起来，对着蛇的身体狠狠踩了下去。蛇的扭动越来越弱，没过多久就不动了。
溪午得意地叼起蛇，走到鹿深时面前，邀功似的晃了晃脑袋：“你看，我抓到了！这条蛇够咱们吃两顿了。”
他说着，把蛇放在地上，又转身朝着另一个石缝走去，“我再去抓几条，咱们多存点食物，省得后面下雨不方便出来捕猎。”
鹿深时看着溪午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黑眉锦蛇，蛇的身体还带着温度，显然刚死没多久。
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着，溪午的身影在乱石岗间穿梭，时不时能听到他兴奋的叫声。
他的羽毛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更加蓬松，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毛茸茸的球。
可捕猎时的动作却异常敏捷，不管是躲在石缝里的蛇，还是藏在草丛里的蜥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没过多久，溪午就叼着第三条蛇回来了。
他把蛇放在地上，和之前的两条放在一起，形成了一小堆。
“今天运气真好，抓了三条蛇，还有两只蜥蜴。”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眼睛里满是笑意，“咱们先把这些食物送到树下去，然后再回来捕猎，争取多存点。”
鹿深时点点头，跟着溪午一起叼起食物，朝着金合欢树的方向走去。
雨水打在他们的身上，却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速度，反而让他们的脚步更加轻快。
回到金合欢树后，溪午把食物整齐地堆在树根旁边，还用几片大叶子盖在上面，防止雨水把食物泡坏。
“好了，咱们再去抓几条，争取今天把树下堆满。”溪午拍了拍翅膀，转身又要往乱石岗的方向走。
鹿深时赶紧拉住他：“不用这么急，咱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去。”
他说着，从堆里挑了一条小一点的蛇，递给溪午，“你先吃，我去喝点水。”
溪午却没有接，反而把蛇推了回去：“你先吃，我不饿。”
他的眼神很坚定，不容拒绝。
鹿深时无奈，只好先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溪午。
发现溪午正站在旁边，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吃完东西后，两人又继续去捕猎。
整个上午，他们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树下的食物堆越来越大，不仅有蛇和蜥蜴，还有几只小兔子和蚂蚱。
溪午的劲头十足，一点都看不出累，反而越捕猎越兴奋，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到了中午，雨终于小了一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鹿深时坐在树枝大床上，看着树下的食物堆，忍不住感叹道：“咱们今天抓了这么多食物，够咱们吃半个月了。”
溪午也坐了下来，靠在鹿深时身边，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以后就算下雨，咱们也不用出来捕猎了，就能一直待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鹿深时心里一动，转头看了看溪午。
溪午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看起来格外乖巧。
可他总觉得溪午最近有些不对劲，不仅捕猎变得格外积极，还总是黏着自己，不管自己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像是生怕自己会消失一样。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在草原上，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鹿深时想去野果林摘点野果，刚起身，溪午就立刻跟了上来：“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我去野果林摘点野果，很快就回来。”鹿深时说着，已经展开了翅膀。
溪午却拉住他：“不行，野果林那边有鬣狗出没，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语气很坚决，不容拒绝。
鹿深时无奈，只好带着溪午一起去。
路上，他看到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忍不住追了过去，想要看看蝴蝶的翅膀是什么颜色的。
可他刚飞出去没几步，溪午就立刻飞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别去那边，那边离领地边缘太近了，不安全。”
鹿深时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着溪午：“只是一只蝴蝶而已，我很快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不行就是不行！”溪午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眼睛紧紧地盯着鹿深时，“咱们说好的，不能离开领地边缘，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鹿深时看着溪午认真的表情，只好放弃了追蝴蝶的念头：“好吧，我不去了，咱们去摘野果。”
溪午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主动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鹿深时的胳膊：“这才对嘛，咱们不能离开领地，外面太危险了。”
鹿深时心里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溪午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与之前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
到了野果林，鹿深时开始摘野果。他最喜欢吃那种红色的野果，又甜又多汁。
溪午则站在旁边，帮他把摘下来的野果放在一片大叶子上，还时不时地提醒他：“小心点，别爬太高，摔下来就不好了。”
鹿深时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摔下来的。”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放慢了动作，不想让溪午担心。
摘完野果后，他们准备回去。
路上，鹿深时无意间提起：“昨天吃的那条银环蛇味道还不错，肉质比黑眉锦蛇嫩一些。”
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溪午却记住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真的吗？你喜欢吃银环蛇？那我明天去抓几条给你吃。”
鹿深时没当回事，笑着点了点头：“好啊，不过银环蛇有毒，你捕猎的时候小心点。”
第二天清晨，鹿深时刚睡醒，就听到树下传来溪午的叫声。
他探头往下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树下堆满了银环蛇，足足有十几条，五颜六色的蛇身堆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吓人。
溪午正站在蛇堆旁边，兴奋地朝着他挥手：“你看，我抓了好多银环蛇，够你吃好几天了！”
鹿深时赶紧从树上跳下来，走到溪午身边，看着眼前的蛇堆，又气又好笑：“你怎么抓了这么多？咱们根本吃不完，而且银环蛇有毒，放久了会变质的。”
溪午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认真地说：“你不是喜欢吃吗？我就多抓了几条，这样你就能天天吃了。”
鹿深时再也忍不住，抬起翅膀，轻轻扇了溪午的脑袋一下：“你正常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做这些奇怪的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担忧。
溪午被扇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反而低下了头，眼神从之前的偏执变得清澈起来，带着一丝委屈。
他慢慢走到鹿深时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声音低沉地说：“我……我就是最近很心慌，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鹿深时愣住了，他没想到溪午会这么说。
他看着溪午委屈的表情，心里突然软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咱们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可是我还是很怕。”溪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怕你会像以前那些朋友一样，突然就不见了。我想把你喜欢的一切都送到你面前，想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永远都不离开。”
还想把你抱在怀里，让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依靠我。
这句话溪午没说出口怕鹿深时生气。
鹿深时心里一暖，他终于明白溪午最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偏执了。
原来他只是太害怕失去自己，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在意。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雨季的原因。
鹿深时想起来了。雨季好像是蛇鹫的繁衍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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