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前车启动的间隙,宋淮景侧过头,正好看见温静低头把湿伞仔细折好,套进塑料袋里。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细心又体贴的小举动,让他觉得有些意外,又格外舒服。
“出门准备得这么周到?”
温静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你说这个啊?我刚跟餐厅服务员要的。本来想着坐公交,怕湿伞弄脏了车厢。”
宋淮景笑着点了点头。
他从小到大,身边见的都是些世家千金和公子哥,早就习惯了他们觉得什么都该是现成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像这样,他真是头一回见。
宋淮景之前与蔡平东闲聊时,得知他是温静的继父。
蔡平东为人朴实真诚,他很是敬重。
但温静身上那种落落大方的仪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良好教养和审美,都让宋淮景隐约感觉到,她原生家庭的层次和底蕴,恐怕与蔡平东所在的环境截然不同。
“车里温度还行吗?”宋淮景调低音乐,温和地问了一句。
“刚好,挺舒服的。”
想到上午在医院看见她和隆昇集团二公子在一块,现在又一个人出现在这儿,宋淮景随口问了句:“这是刚从哪儿回来?”
“跟朋友吃了顿饭。”
宋淮景很识趣地没再追问是哪个朋友,把话题转到了别处,聊了聊大学时光和几句工作上的闲话。
他故意把车速放得很慢。
这段路其实并不远,但他却希望它能再长一点,好多些时间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多说上几句话。
车子开进小区地下停车位,宋淮景停好车。
温静边解安全带边说:“学长,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别再谢了。再这么客气,下次我都不敢顺路捎你了。”
温静闻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那听学长的,不谢了。反正谢意都在心里了。”
“心意我收到了,不过,”宋淮景拿出手机,调出微信界面,“这谢意光存心里头,下回我上哪儿找你兑换?先加个微信,就当押个凭证了。”
被他的说法逗笑,温静从包里拿出手机摁了摁,屏幕却依旧漆黑。
她歉意地笑了笑:“学长,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这样吧,你记一下我的号码?我回去充上电,第一时间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嗯,好。”
拿好雨伞和包,温静推门下车。
宋淮景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微湿的白色衬衫贴在身上,隐约透出内衣痕迹。
他眉头微蹙,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推开车门快步跟上。
“温静,等一下。”
温静诧异地回头,“怎么了?”
宋淮景把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穿上这个吧,雨凉,别感冒。”
温静心里一暖。
虽说别人是顺路,但这份好意,她真切地收到了。
一辆黑色奔驰G63驶入地下车库。
驾驶座上的傅宴北抬眸一瞥,骤然定住。
不远处,一个高大男人正将西装外套披在温静肩上。
两人相对而立。
一个微微低头,一个仰着脸,不知在说什么。
傅宴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倏地收紧,脸色阴沉。
呵,怪不得手机打不通。
是在这儿忙着跟宋淮景卿卿我我是吧?这就是她执意要跟他离婚的原因?
目送温静进了电梯,宋淮景才转身回到车上。
对面车辆的远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宋淮景闪灯示意,对方却毫无反应。
他只得下车,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傅宴北靠着椅背,手很随意地敲着方向盘,注视着宋淮景张嘴说着什么。
豪车隔音和隐私都很好,傅宴北没有降下车窗。
宋淮景看了眼G63车身和它的靓牌,心中猜测:八成是自己临时停车,占了哪位业主的固定车位,正主这是来“提醒”了。
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回到车上。
宋淮景重新启动了车子,对方的车灯也随之熄灭。
经过那辆大G时,他摇下车窗,向对方点头致意。
傅宴北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他调出温静的号码拨出去。
这回提示无法接通。
顿了顿,原本阴郁的眸色随之减淡。
从温静家小区出来,得过一座桥。今天下雨,路上积了好几个水坑。
宋淮景车开得好好的,一辆黑色大G突然从左侧加速超车,不仅强硬地别了他一下,更是毫不减速地碾过一个大水洼。
“哗”地一声。
混着泥沙的脏水劈头盖脸地溅了他的前挡玻璃和引擎盖一身。
宋淮景一开始没当回事。
他这人向来情绪稳定,路上也最守规矩,只是随手开了雨刮器。
可被接连别了几次,无论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看得出来,对方车技不错。虽然没真的撞上,但这玩法实在太搞心态,摆明了就是在挑衅。
宋淮景眼神一凛,握紧方向盘,油门猛地踩到底,直接追了上去。
雨下得不小,又是白天,但宋淮景还是看清了黑色大G的车牌。
和刚才在温静小区地下车库碰到的是同一辆。
他左思右想,自己刚从京市调到海城,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按理说不该结什么仇家。
又想到刚才在车库,对方那不降窗、不沟通的做派,大抵是哪家被惯坏了的公子哥,为点小事发泄情绪。
宋淮景想着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便放缓了车速,打算就此作罢。
然而,黑色大G竟也跟着慢了下来。
直到两车在红绿灯前并排停稳,傅宴北才降下半截车窗。
看清司机侧脸的一瞬,宋淮景微微一怔,随即蹙起了眉。
先前所有不合常理的挑衅与针对,在这一刻忽然都有了答案。
绿灯一亮,黑色大G便猛地窜了出去,姿态嚣张,扬长而去。
宋淮景被后车的喇叭声惊醒,回过神,推了下眼镜,缓缓踩下油门继续行驶。
傅宴北看后视镜一眼,宋淮景的车没跟上来。
他冷呵一声,就这点胆量,也配在她身边晃?
中控台上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蒋淙年。
傅宴北划开接听,听筒里传来蒋淙年沉稳带笑的声音:“宴北,在忙吗?我刚回国,晚上有空的话,老地方碰个头。”
“不是说还要过两天才回来吗?”
“家里催得紧,项目一结束就赶紧回来了。”
“嗯。”
挂断电话,傅宴北打方向盘向右转弯,往他们常去的俱乐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