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余烬还在冒着青烟，淡黑色的烟雾缠绕着断墙残垣，像一层化不开的悲伤。程明站在火化村民的土坡前，手中攥着阿草那把早已散开的草剑，干枯的茅草在指尖轻轻碎裂，混着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的袖口。土坡下，密会的弟子们沉默地站着，有的低着头，有的红着眼眶，没人说话，只有风卷着灰烬掠过耳畔，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 这是他们第一次因同门的失误，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
“陈野还关在矿洞？” 程明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盯着土坡上的新坟，那里埋着清溪村最后一批村民的骨灰，墓碑是临时用石块刻的，上面连名字都来不及写全。
铁牛走过来，声音低沉：“是，用灵能锁链锁着，他这两天不吃不喝，就坐在角落里发呆，嘴里一直念叨‘对不起’。” 他顿了顿，犹豫着补充，“有几个激进派弟子找过我，说…… 说陈野也是为了对抗护道联盟，能不能从轻发落，比如废了修为，逐出密会就行……”
程明的指尖猛地收紧，草剑的碎末簌簌落下。他当然知道陈野的苦衷 —— 断灵谷的惨状，师兄的死，护道联盟的步步紧逼，换作任何一个年轻弟子，或许都会急着寻找更强的力量。可他更忘不了清溪村的尸体，忘不了阿草攥着草剑的手，忘不了那些信任格物院、收留过密会弟子的凡人，最后却死在 “自己人” 制造的怪物手里。
“从轻发落？” 程明终于回头，眼眶泛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溪村的村民能从轻发落吗？阿草能活过来吗？我们搞格物学，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制造杀戮。如果今天放过陈野，明天就会有更多人突破伦理底线，用‘赢’当借口，让更多凡人丧命 —— 这不是格物院，是刽子手的巢穴！”
洛清羽走到程明身边，她右臂的晶体化纹路似乎又深了些，却递过来一块干净的麻布：“先擦擦脸吧，等会儿要去见陈野，不能让他看到你失态。” 她的声音柔和，却字字清晰，“我知道你难受，但伦理底线不能破，否则我们和护道联盟的‘焚灵计划’，就没有本质区别了。”
程明接过麻布，用力抹了把脸，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他跟着铁牛走向废弃矿洞，矿道里的风带着寒意，石壁上的萤石灯忽明忽暗，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像在挣扎。矿洞深处的石室里，陈野被灵能锁链绑在石柱上，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被阿狼抓伤的疤痕，看到程明进来，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麻木的绝望。
“先生，我知道错了。” 陈野的声音沙哑，比程明还要疲惫，“我不该私自搞人妖融合，不该忽略风险，更不该让阿狼失控…… 清溪村的债，我认。” 他顿了顿，看向程明的手，那里还攥着半根草剑的茅草，“阿草…… 是个好少年，上次他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学会灵根检测，想帮村里的老人看看身体……”
程明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他别过脸，不敢看陈野的眼睛 —— 这个曾经跟着他学习灵根编辑、在实验出错时会哭鼻子的弟子，如今却成了他必须处决的人。“陈野，你还记得你刚加入密会时，说过为什么要学格物学吗？” 程明的声音带着颤抖，“你说，你爹娘是凡人，被矿卫打死，你想让所有凡人都有灵根，都能保护自己…… 可你现在做的事，和那些矿卫，有什么不同？”
陈野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 我只是想快点赢，想快点结束战争，想让师兄的死有意义…… 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没想到……” 他用力挣扎着，灵能锁链勒得他肩膀渗出血，“先生，我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弥补，想为清溪村的村民报仇，想杀了赵烈阳……”
程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他从腰间拔出分光剑，剑身在萤石灯下泛着冷光：“陈野，你犯的错，不是‘弥补’能解决的。今天我处决你，不是为了惩罚，是为了守住格物学的初心，是为了告慰清溪村的亡灵，也是为了提醒所有同门 —— 伦理底线，一步都不能退。”
“先生！” 陈野哭喊着，却不再挣扎，他缓缓闭上眼睛，“如果有来生，我还想进格物院，还想跟着先生学格物学，只是下次…… 我一定守着规矩，再也不犯傻了。”
剑光闪过，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响，矿洞里陷入死寂。程明握着分光剑，手不住地颤抖，剑身上的血迹顺着剑刃滴落，落在地上，与陈野的血混在一起。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石室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出矿洞，阳光透过矿道入口照进来，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脏。
处决陈野的消息很快传遍密会所有据点，激进派弟子们沉默了，之前质疑的声音也消失了 —— 他们看着程明泛红的眼眶，看着他手中沾血的分光剑，终于明白，这个决定对程明来说，比任何人都痛苦。当天下午，程明召集所有核心弟子，在断灵谷的临时议事厅里，开始制定《基因伦理宪章》。
议事厅的石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羊皮卷，程明握着灵纹笔，一字一句地写下宪章的条款，洛清羽、铁牛、李砚等人在一旁补充，偶尔争论，却始终围绕着 “守护凡人”“坚守伦理” 的核心：
“第一条：基因改造技术，仅限医疗治疗用途 —— 包括修复受损灵根、治愈基因缺陷、缓解晶体化等，严禁任何非治疗性改造，尤其是为提升战力而进行的人妖基因融合、战斗嵌合体制造等；
第二条：所有基因改造操作，需经三级伦理审核 —— 一级由医修弟子评估健康风险，二级由核心弟子投票表决，三级需程明本人签字确认，缺一不可；
第三条：禁止任何形式的‘基因武器’研发，包括但不限于能引发失控的基因模块、带有攻击性的嵌合基因等；
第四条：凡违反宪章者，初次警告并取消学习资格，二次逐出格物院，永久不得加入；若造成严重后果（如导致凡人死亡、引发灾难），无论身份高低，一律处决；
第五条：设立‘伦理监察队’，由洛清羽任队长，各据点选派一名监察员，实时监督基因改造操作，发现违规立即上报，隐瞒不报者与违规者同罪。”
宪章制定完成后，程明亲自将羊皮卷挂在议事厅中央，召集所有密会弟子前来宣读。弟子们站在羊皮卷下，看着上面的条款，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眼中闪过坚定，之前因清溪村惨案产生的混乱情绪，渐渐被秩序与决心取代。
“我知道，现在是战争时期，护道联盟步步紧逼，我们很艰难。” 程明站在羊皮卷前，声音传遍议事厅，“但越是艰难，我们越要守住初心。我们搞格物学，不是为了‘赢’，是为了‘公平’，是为了让凡人有希望，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杀戮与灾难。” 他举起手中的《基因伦理宪章》拓本，“这张宪章，是格物院的底线，也是我们对所有凡人的承诺。从今往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无论面对多大的压力，谁都不能越过这条线 —— 否则，就是格物院的敌人，是所有凡人的敌人！”
“遵守宪章！” 铁牛第一个喊道，玄铁铠甲碰撞发出坚定的声响。
“遵守宪章！” 李砚、洛清羽跟着喊道，声音带着力量。
“遵守宪章！” 所有弟子齐声喊道，声音震得议事厅的石壁微微颤抖，这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有重新凝聚的信念。
当天晚上，程明将《基因伦理宪章》的拓本，通过灵脉密码传递到所有密会据点，还特意送到青木门、百草谷等开明宗门 —— 他不仅要约束格物院的弟子，还要让整个修真界知道，格物学不是没有底线的 “邪术”，而是有伦理、有温度的希望之学。
护道联盟的据点里，赵烈阳看着手中的宪章拓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原本以为，伦理崩塌会让格物院分崩离析，却没想到，程明竟用一场处决、一份宪章，重新凝聚了人心，还赢得了更多开明势力的认可。“看来，这个程明，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 赵烈阳将拓本揉成一团，扔进火盆，“不过没关系，焚灵计划已经准备就绪，就算他们有宪章，也挡不住灵火的净化！”
而在断灵谷的议事厅里，程明还站在《基因伦理宪章》的羊皮卷前，手中握着阿草的草剑碎片。他看着宪章上的条款，眼中的痛苦渐渐被坚定取代 —— 陈野的死，清溪村的悲剧，都在提醒他，这条路不能走偏。他知道，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护道联盟的焚灵计划、激进派的不满、晶体化的难题，但只要守住这份宪章，守住格物学的初心，就一定能找到希望。
夜色渐深，议事厅的灯依旧亮着，《基因伦理宪章》的羊皮卷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像一道守护着希望的屏障，挡住了黑暗，也照亮了格物院未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