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河谷夜谈揭旧案 密信疑云引危机
河谷的夜格外寂静，只有寒风穿过树林的呜咽声，和篝火偶尔噼啪作响的火星爆裂声。苏雪的话音落在萧彻耳中，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他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戍堡参军，掌管粮草军械，这个身份，恰好与三年前父亲蒙冤的“通敌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萧彻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确认。
苏雪垂眸看着篝火中跳动的火焰，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声音轻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我父亲叫苏承业。当年戍堡里，人人都叫他苏参军。”
“苏承业！”萧彻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三年前父亲被诬陷时，卷宗里记载的“同谋”，正是苏承业！可卷宗里说，苏承业早已在案发后畏罪自杀，连尸体都没找到，怎么会有苏雪这样一个女儿？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惊醒了旁边帐篷里的王二柱。王二柱揉着眼睛走出来，疑惑地问：“萧兄弟，咋了？出啥事了？”
萧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对王二柱摆了摆手：“没事，我跟苏姑娘聊点事，你接着睡吧。”
王二柱看了看萧彻，又看了看神色苍白的苏雪，虽有疑惑，却也没多问，打了个哈欠回了帐篷。
篝火旁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寒风依旧在林间呼啸。萧彻重新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苏雪：“卷宗里说，苏承业是我父亲的同谋，案发后畏罪自杀了。你既然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会活到现在？又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如果苏承业真的是父亲的同谋，那苏雪接近他们，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苏雪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卷宗是假的！我父亲没有畏罪自杀，他是被人害死的！三年前的通敌案，根本就是个骗局！”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萧彻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悲愤和委屈，不像是在说谎。他的心软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些：“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雪抹了把眼泪，开始讲述三年前的往事——
当年苏承业在戍堡当参军，与萧彻的父亲萧靖关系极好。两人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看不惯当时守将张谦克扣军粮、中饱私囊的行径，多次联名向朝廷上书弹劾，却都石沉大海。后来张谦得知此事，怀恨在心，暗中勾结蛮族，故意泄露戍堡的布防图，导致蛮族突袭，戍堡损失惨重。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张谦反咬一口，诬陷萧靖和苏承业私通蛮族，泄露军情。朝廷派来的官员收了张谦的贿赂，不问青红皂白就定了两人的罪。萧靖满门抄斩时，苏承业得到消息，本想带着家人逃走，却被张谦的人堵住。苏承业拼死反抗，让妻子带着年幼的苏雪从密道逃走，自己则被张谦的人杀害，尸体被扔进了雁门关外的深谷，对外却宣称他畏罪自杀。
苏雪的母亲带着她一路逃亡，没过多久就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临死前，母亲把苏承业留下的一本账册和一封信交给苏雪，告诉她这是证明萧靖和苏承业清白的证据，让她一定要找到机会，为父亲和萧靖洗刷冤屈。
这些年来，苏雪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真相，一边学医自保，一边寻找张谦的罪证。这次她来雁门关，就是因为听说张谦如今成了颉利部的座上宾，正在帮蛮族训练士兵，准备南下。她想找到张谦，拿到更多证据，却没想到刚到雁门关附近，就遇到了蛮族大军，还误打误撞遇到了萧彻一行人。
“这就是我父亲留下的账册和信。”苏雪从药箱底部拿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册，和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纸。
萧彻接过账册，翻开一看，里面详细记录了张谦这些年克扣军粮、倒卖军械的账目，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张谦的签名和手印。他又拿起信纸，上面是苏承业的笔迹，详细描述了张谦如何勾结蛮族、如何诬陷他和萧靖的经过，最后还提到，张谦手里有一份更重要的密信，上面写着他和蛮族约定的南下时间和路线，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那封密信，可张谦太狡猾了，我始终没找到。”苏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这次听说他投靠了蛮族，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借着蛮族的力量，彻底掩盖自己的罪行，甚至可能想推翻朝廷，自己称王。”
萧彻紧紧攥着账册和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三年来，他一直背负着“通敌犯之子”的骂名，四处逃亡，如今终于看到了为父亲翻案的希望，心中的激动和愤怒难以言表。
“张谦现在在哪里？”萧彻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杀意。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张谦，为父亲和苏承业报仇，洗刷他们的冤屈。
苏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只听说他在颉利部的中军大营里，深得颉利的信任。颉利部的大军现在就在雁门关外，随时可能南下。”
萧彻皱紧眉头，颉利部的中军大营守卫森严，想要进去刺杀张谦，比登天还难。而且他们现在人手不足，伤势未愈，根本不是蛮族大军的对手。
“我们得尽快找到溃散的其他守军，还有联系朝廷的援军。”萧彻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只有聚集足够的力量，才能对抗蛮族大军，找到张谦，拿到那份密信。”
苏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有溃散的守军。当年我父亲逃出来时，曾提到过戍堡附近有一个秘密的练兵场，是以前的老将军留下的，里面有足够的粮草和武器，很多溃散的士兵可能会躲在那里。”
“真的？”萧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个练兵场在哪里？”
“在雁门关东侧的黑风岭里，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蛮族士兵很难找到。”苏雪回答道，“不过从这里到黑风岭，需要穿过一片蛮族的巡逻区，很危险。”
“再危险也得去！”萧彻坚定地说，“只要能找到其他守军，我们就有希望。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黑风岭。”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确定了明天的路线和注意事项，才各自回帐篷休息。萧彻躺在帐篷里，手里紧紧攥着苏承业留下的账册和信纸，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着父亲的冤屈，想着蛮族大军的威胁，想着张谦的罪行，心中充满了斗志。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他绝不会退缩。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众人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李崇的伤势好了不少，已经能自己走路了。王二柱和赵小虎等人也精神饱满，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了期待。
“苏姑娘，接下来的路就靠你带路了。”萧彻对苏雪说。
苏雪点了点头，从药箱里拿出几张地图，分给众人：“这是我画的路线图，上面标了蛮族的巡逻区和安全通道，大家一定要跟紧我，不要走散了。”
众人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然后跟着苏雪，朝着黑风岭的方向出发。
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蛮族的巡逻队，尽量走偏僻的小路。苏雪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萧彻跟在苏雪身边，看着她熟练地辨别方向、躲避敌人，心中对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这天中午，他们走到一片树林里，准备休息片刻，吃点东西。萧彻刚拿出干硬的麦饼，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蛮族士兵的吆喝声。
“不好！是蛮族的巡逻队！”萧彻脸色一变，对众人说，“快躲起来！”
众人急忙钻进树林深处的灌木丛里，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苏雪拉着萧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外看。
只见一队大约二十人的蛮族骑兵，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为首的那个骑兵，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手里拿着一把长枪，眼神凶狠，正是之前在山洞外被他们打退的那个百夫长。
“是刀疤脸！”王二柱压低声音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彻皱紧眉头，刀疤脸的出现，说明他们可能已经被蛮族盯上了。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骑兵越来越近，刀疤脸突然勒住马，四处看了看，然后对身边的士兵说：“这里有脚印，他们肯定就在附近！搜！仔细搜！”
蛮族士兵纷纷下马，拿着刀矛，开始在树林里搜查。脚步声越来越近，萧彻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苏雪紧紧攥着萧彻的手，手心全是冷汗。萧彻能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害怕。
就在这时，一个蛮族士兵走到了他们藏身的大树旁边，低头在地上看了看，然后举起刀，朝着灌木丛砍去。
“不好！”萧彻心里一紧，正想冲出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的喊杀声。
刀疤脸和他的士兵都愣住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穿着唐军铠甲的士兵，正朝着他们冲来，为首的那个将领，手持长枪，英姿飒爽，正是之前溃散的戍堡守军将领之一，秦峰。
“是秦将军！”赵小虎兴奋地喊道。
刀疤脸脸色一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唐军的援军。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士兵说：“撤！快撤！”
蛮族士兵纷纷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走。秦峰带着士兵追了一阵，没追上，便折返了回来。
“萧兄弟！李将军！你们没事吧？”秦峰走到萧彻和李崇面前，翻身下马，抱拳道。
“秦将军！我们没事，多亏了你及时赶到！”李崇激动地说。
秦峰笑了笑：“我也是听说这附近有蛮族的巡逻队，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到你们了。对了，这位姑娘是？”他的目光落在苏雪身上，有些疑惑。
萧彻急忙介绍：“这位是苏雪姑娘，是个医女，一路上帮了我们不少忙。苏姑娘，这位是秦峰秦将军，以前也是戍堡的将领。”
苏雪对秦峰点了点头，轻声说：“见过秦将军。”
秦峰打量了苏雪一番，没再多问，对众人说：“我已经找到了不少溃散的守军，现在就在黑风岭的秘密练兵场里。那里有足够的粮草和武器，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众人一听，都非常高兴，跟着秦峰，朝着黑风岭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秦峰向萧彻和李崇介绍了目前的情况。他在戍堡被破后，带着几百名士兵逃了出来，一路躲避蛮族的追杀，最后找到了黑风岭的秘密练兵场。现在那里已经聚集了两千多名溃散的守军，士气还算不错，就是缺少粮草和武器，还有一个能统领全军的将领。
“李将军，现在您回来了，正好可以统领咱们的士兵，对抗蛮族大军！”秦峰对李崇说。
李崇叹了口气：“我老了，身体也不好，怕是难当此任。萧彻年轻有为，武艺高强，又有智谋，不如让他来统领全军吧。”
众人都看向萧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萧彻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行，我资历太浅，怎么能统领这么多士兵？还是李将军来统领比较合适。”
“萧兄弟，你就别推辞了。”王二柱说，“上次在蛮族营地救李将军，还有刚才躲避刀疤脸的搜查，都是你出的主意。咱们都服你！”
其他士兵也纷纷附和，希望萧彻能统领他们。
萧彻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李崇和秦峰鼓励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好！既然大家信任我，我就不推辞了。从今以后，咱们就一起并肩作战，夺回雁门关，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我父亲和苏姑娘的父亲洗刷冤屈！”
“好！”众人齐声喊道，声音响亮，在树林里回荡。
苏雪看着萧彻，眼中满是敬佩和欣慰。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萧彻一定能带领大家，完成他们的心愿。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黑风岭的秘密练兵场。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四周都是高山，中间是一片开阔的平地，还有一条小溪流过，粮草和武器都藏在山洞里，足够他们支撑一段时间。
两千多名守军看到李崇和萧彻等人回来，都非常高兴，纷纷围了上来，询问外面的情况。萧彻站在高台上，向众人讲述了目前的局势，还有他们的计划。士兵们听了，都非常激动，纷纷表示愿意跟着萧彻，对抗蛮族大军，夺回雁门关。
接下来的几天，萧彻开始整顿军队，训练士兵。他将士兵分成几个小队，分别由秦峰、王二柱等人带领，进行体能和武艺训练。苏雪则负责照顾受伤的士兵，用她的草药为他们治疗伤口，还教大家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
在萧彻的带领下，士兵们的士气越来越高，训练也越来越刻苦。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肩负着夺回雁门关、为亲人报仇的重任，容不得半点懈怠。
这天晚上，萧彻正在帐篷里研究地图，思考如何对抗蛮族大军，苏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萧彻，你看这个。”苏雪将信封递给萧彻。
萧彻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张谦已知密信之事，近日将派人前往戍堡旧址，销毁证据。”纸条上没有署名，字迹也很潦草。
“这是谁给你的？”萧彻皱紧眉头，疑惑地问。
苏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刚才我在帐篷门口发现的，上面没有署名。”
萧彻拿着纸条，沉思起来。这张纸条来得太蹊跷了，到底是谁给他们通风报信？是朋友，还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你觉得这是真的吗？”苏雪轻声问。
萧彻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苏承业留下的信，沉吟片刻，说：“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去看看。如果张谦真的要销毁证据，我们必须阻止他。而且，这可能是我们找到那份密信的唯一机会。”
苏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萧彻坚定地说，“我带几个身手好的士兵，悄悄去戍堡旧址看看。你留在这里，帮秦将军照顾好军队，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应对。”
苏雪有些担心：“可是戍堡旧址现在肯定有蛮族的士兵守卫，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疗伤，还能帮你辨别方向。”
萧彻看着苏雪，知道她担心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那你跟我一起去。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到了那里，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
苏雪笑了笑，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第二天一早，萧彻挑选了十个身手好的士兵，和苏雪一起，悄悄离开了黑风岭，朝着戍堡旧址的方向出发。他们都穿着蛮族士兵的衣服，乔装打扮，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蛮族的巡逻队，走了大约一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戍堡旧址附近。戍堡早已被蛮族烧毁，只剩下一片废墟，周围有不少蛮族士兵在巡逻，守卫非常森严。
“看来纸条上说的是真的，张谦果然派人来了。”萧彻压低声音对苏雪说，“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天黑了再行动。”
苏雪点了点头，跟着萧彻，躲到了附近的一片树林里。他们趴在雪地里，密切关注着戍堡旧址的动静。
天黑之后，蛮族士兵的守卫果然松懈了不少。萧彻示意众人做好准备，然后带着他们，悄悄潜入了戍堡旧址。
废墟里一片漆黑，只有几处地方有火把在燃烧，照亮了周围的景象。萧彻带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在废墟里摸索，寻找张谦派人来销毁的证据。
突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是蛮族士兵的声音。萧彻示意众人停下，躲到一根断墙后面，仔细听着。
“你们说，大人让我们来找什么东西？这么黑的天，冻死了！”一个蛮族士兵抱怨道。
“谁知道呢？听说是什么重要的证据，不能让唐军找到。咱们赶紧找，找到之后赶紧离开这里，这鬼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