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尘埃在星河轮转中静静堆积,玄黄世界已是沧海桑田,山河几度易主,修行道统如潮水般涨落。然而,在那些超越了世俗王朝更迭的古老传承中,一些被刻意保存的碎片,如同散落在时光长河中的星砾,始终闪烁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
巡天司绝密档案·卷七·甲子部
档案封皮以玄铁与秘银锻造,烙印着九重禁制。唯有司主与三位掌印使合力,方能开启。
记载节录:
“……丙辰纪,天地晦暗,有异人临世。其名讳已从所有玉册、魂碑、因果线中被未知力量抹去,唯余‘往生堂主’四字可书。此人于青云山脉创立往生堂,初时门人不过三五,专司安葬陨落修士,了结未竟因果。”
“奇者,凡经其手安葬者,无论生前何等怨戾、何等执念,皆得平息。曾有血海深仇之两派,因一长老之葬仪而止戈三月,后竟和解。堂主曾言:‘葬者,非终结,乃另一种开始。’”
“戊午年纪,玄天宗内乱,牵扯上古魔魂。堂主受邀前往,三日不出。第四日,宗门禁地开启,魔气尽散,七位入魔长老安静坐化,各得棺椁一副,面容平和。宗主闭口不言其中细节,唯立碑曰:‘往生渡厄,恩同再造。’”
“其后百年,堂主游历天下。东海蛟乱,其以一支安魂曲平复万丈波涛;北荒妖国,其主持国葬二十七场,化解人妖世仇。最着者,乃清剿‘天命楼’一役。此组织妄图以亿万生灵为祭,逆转天道。堂主联合当时七大宗门,于天绝峰设局。记载模糊,唯提及堂主以‘往生秘法’困住楼主体内‘不朽残魂’,最终使其自我瓦解。战后,堂主取走楼主一缕真灵,言将‘送其归入应有之轮回’。”
“最末记载,字迹仓促,似在巨大压力下书写:‘天外有变,黑潮将至,波及诸天。堂主于观星台静坐九日,后召集往生堂众,交代后事。是夜,星海异动,有舟影渡虚而去,不知所踪。首座苏小婉独立崖畔三载,不言不语,后焚毁所有私人手札,将堂主相关列为禁忌。’”
附录: 档案边角有后人小字批注:“苏首座晚年曾于梦呓中呼唤一名字,醒来后记忆全无,仅余泪痕。疑与堂主有关,然不可考。”
墨玄天工阁·核心数据库·加密条目甲三
需以“观星算法”与“心源秘钥”双重解锁,历代仅有阁主与首席大匠师可阅。
技术日志摘要:
“堂主初临天工阁,论道三日,阁内十七位长老道心震动,三人当场突破瓶颈。其所提概念,迥异当世。”
条目一:能量矩阵
“堂主以沙盘演示,言灵力可如‘网络’般布设,节点相联,生生不息。吾等视为妄语。然三百年后,阁内依其思路,建成第一座‘聚灵塔阵’,效率提升十倍。此为基础护山大阵之雏形。”
条目二:逻辑防御
“堂主言,禁制之道,非唯力量叠加,当有‘逻辑死结’。曾设一简单谜题:‘一言为真,一言为假’之双生结界,困住当时十三位破解宗师整整三月。此理念后发展为‘心魔大誓’与‘天道契约’之核心。”
条目三:生物适应性
“堂主曾观灵草嫁接之术,言万物有‘底层符文’,若能解读,则可促其定向演变。留下三页手稿,满是奇异符号。三千载后,吾辈方破解十之一二,据此培育出‘渡厄金莲’,解了一次席卷南疆的瘟毒。”
最后记录:
“堂主离去前夜,于密室留下九枚‘星纹玉简’。言其中藏有‘星海坐标’、‘文明火种保存法’及‘应对大寂灭之可能’。玉简自带禁制,每百年可解封一层。至今,吾辈仅解至第五层。最后四层,所需算力与境界,已非本界所能及。阁训有云:历代阁主,当以破解玉简、延续文明为第一要务。堂主曾叹:‘愿汝等,终不需用上最后三层。’”
岳山武神殿·祖师殿壁画考
壁画以星辰砂混合龙血绘制,虽经数十万年,色彩依旧鲜活,然部分区域因战斗余波而斑驳。
中央主图:
岳山老祖赤膊立于山巅,手持酒坛,仰天大笑。身旁一人,青衫简朴,面容朦胧似有雾气笼罩,唯双目清晰,沉静如渊。二人脚下,倒着七头形态各异的荒古凶兽残骸。题字:“与吾友,共猎北冥,酣畅!”
左侧序列:
描绘七幅小像。其一,青衫客于演武场指点年轻岳山,手势轻点,岳山拳势骤然蜕变;其二,二人背靠背,于万军丛中血战,周围敌人如潮;其三,静室对弈,岳山抓耳挠腮,青衫客从容落子;其四,共探上古秘境,青衫客以奇异仪式安抚暴动的古代战魂……
最右侧,独立画面:
岳山老祖白发苍苍,端坐于武神峰顶,生机渐散。青衫客肃立其侧,手中捧一盏古朴魂灯。周围,七十二峰弟子黑压压跪伏。天空有雷云汇聚,却化作甘霖落下;大地震动,升起金色光华。记载描述:“堂主主持‘武神祭礼’,诵念未知祭文,接引天地意志。老祖肉身化作光点,融入山川,魂灯长明于殿内。至今,灯焰不灭。”
口述传承补充:
“老祖坐化前,曾紧握堂主之手,笑曰:‘这一生,最幸是遇你为友。只可惜,不能与你同饮至时光尽头。’堂主默然,仅答:‘且去,轮回之中,或有重逢之期。’老祖大笑而逝。此对话,仅历代殿主口耳相传。”
南疆万蛊宗·古歌《山外来客》选段
歌谣以古越语传唱,每逢祭祀大典,由大巫领唱。
第一节:
“月亮藏在云后面哎~\/ 山外的客人来到了寨门前~\/ 他没有金光闪闪的袍哎~\/ 眼里装着星辰和海~”
第三节(记述化解蛊术之争):
“白蛊寨和黑蛊寨哎~\/ 为了一条圣虫打起来~\/ 客人走到山谷中间哎~\/ 对那虫儿说了三句话~\/ 虫儿自己分成两半哎~\/ 一半白来一半黑~\/ 从此两家共奉圣虫哎~\/ 再也不动刀兵喽~”
第五节(提及蛊神):
“客人走进老祖洞哎~\/ 和沉睡的蛊神说了悄悄话~\/ 蛊神醒来不生气哎~\/ 反而送给他一片七彩鳞~\/ 客人把鳞片埋在万蛊山哎~\/ 从此蛊儿听话,反噬少少~\/ 他说万物有灵要共生哎~\/ 蛊不是术,是朋友喽~”
最后段落:
“客人要离开寨子哎~\/ 说远方的星星在呼唤他~\/ 他走的那天,百蛊齐鸣哎~\/ 山山水水都流泪~\/ 大巫说他化作了山灵的魂哎~\/ 永远看着孩子们平平安安~”
未解之谜:历史的回响
在玄黄世界最顶尖的圈子里,关于往生堂主的讨论,始终带着某种敬畏的沉默。
天机阁曾耗费千年,以“周天神算”推演其根脚,结果罗盘崩碎,阁主吐血三升,只得到四字谶语:“身在轮回”。
虚无剑派一位太上长老,在寿命将尽、神游太虚时,曾恍惚见到一幕:无尽星海深处,一道青衫背影立于庞然无尽的轮回盘前,缓缓转身,目光似乎穿透时空,与他瞬间对视。长老醒来后,道心震颤,闭死关千年,出关后只对掌门说了一句:“不可言,不可测。玄黄世界,曾受其大恩惠。”随即兵解。
当代往生堂,依旧矗立于青云山脉深处,超然世外。历代堂主皆言,自己只是“代管”,真正的主位永远空悬,仅设一盏魂灯。有传言,那盏灯,与武神殿中那盏,同出一源,遥相呼应。
每年清明,往生堂会开启“忆祖殿”一日。殿内无雕像,无牌位,唯有一面空白的“万象墙”。据说,有缘之人能在墙上看到模糊的景象:或许是星河渡舟,或许是葬礼仪仗,或许是知己对饮,或许是山间夜话……人人所见,皆不相同。
而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处的记载——巡天司的严谨档案,天工阁的理性日志,武神殿的热血壁画,万蛊宗的质朴歌谣——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照出那个传奇的一角,却永远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容。
他的名字已被时间或某种更高的力量隐去。
他的境界成了一个永恒的谜——有人说他是凡人,因为他总是行走在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之间;有人说他早已超脱,因为他能安葬神明,对话轮回。
他的结局更是众说纷纭:远行者、升华者、守护灵、传说本身……
唯有那些古老的传承,在教导最核心的弟子时,会郑重地提及:
“曾有这样一位存在,他来过,他见证,他守护,他安排。他让这个世界,在某个关键的节点,走上了另一条或许更好的道路。”
“记住他,但不必追寻他。因为真正的传奇,早已成为历史经纬的一部分,沉默地编织着现在与未来。”
往生堂的晨钟,依旧每日在青云山巅响起,清越悠长,穿过云雾,掠过山河,仿佛在慰藉着所有逝去的魂灵,也仿佛在诉说一个从未被遗忘,也永远不会被完全读懂的故事。
史诗已然寂静。
传说,却在每一次钟声里,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