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任务的报酬比想象中丰厚。独眼男人把星核碎片推过来时，指缝里还夹着张泛着蓝光的芯片，金属边缘都磨花了。“数据乱流区的核心地图，”他压低声音，烟卷的火星在昏暗里明灭，“老主顾才给的。听说里面藏着‘职业觉醒’的线索，好多人进去了就没出来，但出来的……都成了大人物。”
林野捏着芯片，手背上的斑点又在发烫，像贴了块烧红的铁皮。苏晓的扫描仪在旁边“滴滴”作响，屏幕上的能量曲线拧成一团乱麻，最顶端跳着刺眼的红：“乱流区的波动和你的碎片完全同步，但……这里检测到‘意识剥离’信号，”她咬着唇，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警告标识，“就像有东西在里面钓鱼，专勾人心里最想抓的那根线。”
“我去吧。”林野把碎片塞进苏晓手里——那碎片最近总发烫，只有苏晓的机械师手套能稳住它。“你们在入口等我，最多三个小时，没出来就……”
“别说傻话。”琉璃突然把银镯子往他手腕上套，冰凉的金属圈住斑点，那灼痛感竟真的减轻了些。她眼圈红红的，却故意扬起下巴：“我爹说银能安神，这镯子是我奶奶传的，上次在深渊部族手里抢回来的，比联邦的破护盾靠谱多了。”
数据乱流区像团翻滚的灰雾，站在边缘就能听见细碎的“咔嚓”声——是数据流被撕碎的声音。林野刚踏进去，裤脚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一看，是个空壳玩家，身体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睛却灰蒙蒙的，像蒙着层灰布，嘴里反复念叨：“我的齿轮……我的齿轮……”
“他是三个月前失踪的铜匠老李。”琉璃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出来，带着哭腔，“上次在中立区还帮我修过扫描仪……林野哥，要不我们别找什么职业了，去废土区也行，那里联邦管不着……”
林野没说话，只是拽开那只手。铜匠的指尖已经半透明，像块化到一半的冰。他往前走了约莫百十米，灰雾里突然飘来串铃铛声，脆生生的，像极了新手村卖糖人的小贩摇的那种。
“林野哥！”是个女孩的声音，甜得发腻，“这边有糖吃哦，比联邦的营养剂甜十倍呢……”
林野猛地停步——这是去年在资源站被炸死的小花，当时她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血混着糖渣糊在脸上。他抬手关掉通讯器的语音键，银镯子突然发烫，手背上的斑点像被针扎似的疼。
灰雾深处有团光，像块埋在灰烬里的炭火。走近了才发现，那光来自一面水镜似的屏障，里面映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他的工装，手里捏着星核碎片，甚至连手背上的斑点都一模一样，只是那斑点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像层透明的铠甲。
“你来了。”影子笑了，声音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只是带着种说不出的陌生，像隔着层水听声。他从屏障里走出来，每走一步，周围的乱流就退开一分，“我还以为，你会像躲联邦的追杀一样，躲着我一辈子。”
林野后退一步，掌心的碎片突然炸开蓝光。他看见影子身后的屏障里，闪过老铁匠临终的样子——老人躺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块没打完的铁，说“锈铁营的光要一起走”；又闪过苏晓蹲在工坊里修引擎的侧脸，油污沾在鼻尖上，却笑得比谁都亮；还有琉璃举着银镯子冲联邦卫兵呲牙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兽。
“别装了。”影子逼近一步，他手背上的斑点突然亮起，映得林野眼睛发花，“你根本不想关闭星界，不想回到那个可能已经数据化的现实。在这里，你能让赵天雷吃瘪，能让苏晓的工坊亮起来，能让琉璃不用再躲躲藏藏——你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喜欢得要命。”
林野的意识开始发沉，影子的脸与他自己的脸渐渐重合。他好像真的站在了破碎之城的顶端，联邦的机甲在脚下烧成废铁，苏晓的工坊扩建了三倍，门口挂着“锈铁营”的招牌，琉璃正踮脚往他兜里塞糖，银镯子叮当作响……
“不对。”他猛地摇头，头破血流的老铁匠，哭着修扫描仪的苏晓，攥着银镯子发抖的琉璃——那些画面像冰锥扎进脑子里。他举起星核碎片，蓝光撞上影子的胸口，那影子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下去：“你会后悔的！现实里的你已经快变成数据了，留在这里，才是唯一的活路！”
乱流突然退去，露出片干净的星空。林野的手背上，斑点不再发烫，反而泛着柔和的光，像撒了层碎星。身份面板在眼前炸开，“职业”一栏跳出烫金的四个字：【星界缝合者】。
通讯器突然疯狂震动，苏晓的声音劈了叉：“林野哥！你快看系统公告！联邦疯了！”
林野抬头，悬浮屏上滚动着鲜红的字，刺得人眼睛疼：【检测到bUG玩家触发隐藏职业，触发全服追杀令，悬赏：星界永久通行权】。发布人署名，是“星际联邦安全部”。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冰凉的金属贴着发烫的斑点。远处传来机甲引擎的轰鸣，赵天雷的怒吼穿透云层：“林野！你他娘的果然在乱流区！这次看谁还能护着你！”
林野突然笑了。他拽开通讯器的语音键，对着里面说：“苏晓，拆了工坊的防御系统，把所有零件往乱流区运。琉璃，去叫上中立区的老伙计，就说……锈铁营要开新铺子了。”
星核碎片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他知道，这哪是什么追杀令，分明是乱流区递来的请柬——要留下，就得把这破碎的星界，一针一线，重新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