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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祭台高筑,黑莲将放】

怀清台。

这座依山而建、俯瞰大半个丹砂矿场的石木高台,此刻肃杀得如同隆冬的江面。巴蜀特有的湿冷雾气被初升的日光刺破,却未能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与铁锈般的血腥味。巨大的石台边缘,插着九面玄色大旗,旗上用丹砂描绘着狰狞的兽面纹路,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九只择人而噬的凶兽睁开了猩红的眼。

石台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刑台格外醒目。并非寻常的木架,而是用整块暗青色的巫山冷铁矿石凿成,边缘锋利如刀,透着刺骨的寒气和一种原始蛮荒的厚重感。刑台表面,用纯净的朱砂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盘绕扭曲的符文——正是巴清从那三星堆青铜鼎内壁的人牲献祭图中剥离简化而来,象征着吞噬与终结。

巴清立于高台最前端,今日未着男装,也未穿素服。一身墨黑如夜的长袍,宽大的袖口与衣摆上,用极细的银线绣满了层层叠叠、含苞待放的莲花纹路。那莲花纹路异常繁复,花心深处一点暗红,竟似凝固的血珠。她长发高束,仅以一枚造型古朴、形似青铜鼎耳的乌木簪固定。脸上脂粉未施,苍白得如同初雪,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幽深,倒映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冰冷的刑台,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台下,是巴氏宗族耆老、依附的豪强代表、矿工首领、甚至还有几个闻讯赶来、面色惊疑不定的地方小吏。他们或站或坐,大气不敢出。目光扫过刑台上那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仍在徒劳挣扎的身影时,无不心头剧震——那是巴清唯一的亲弟,巴邑!他衣衫凌乱,脸上带着青紫,眼中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看向高台之上那个墨莲般的女子,徒劳地发出“呜呜”的嘶鸣。

肃杀到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只有旗幡在风中拍打的闷响。巴清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惊惧、猜疑、幸灾乐祸的脸,最终落回巴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审判。

“诸位。”巴清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如同冰珠滚落玉盘,穿透了浓雾和风声,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我巴氏立足巴蜀,世代经营丹砂,靠的是诚信、团结、法度!可今日,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勾结外敌,欲引豺狼入室,毁我基业,断我族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直刺人心:“此人,便是我的亲弟,巴邑!”

“哗——”台下顿时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尽管早有猜测,但由家主亲口点破并定下如此重罪,冲击力依旧巨大。有人震惊,有人叹息,更有人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窃喜。

巴清无视骚动,继续道:“证据确凿!其一,勾结楚人,泄露矿脉密道图纸!图纸上的标记,与楚贼密探身上搜出的密令符号一致!”她抬手,一名墨者捧上一卷染血的帛书和一块刻着诡异符号的竹片,公开展示。巴邑看到那竹片,身体猛地一颤,眼神瞬间灰败下去。

“其二,私通外贼,意图在‘盐铁会议’期间,于酒水中投毒,谋害与会诸公及本家主!”另一名墨者捧上几个未曾启封的酒坛,坛口用特殊手法密封,坛底却隐隐透出一点不正常的暗青色。几个参与过会议的豪强脸色瞬间煞白,后怕不已。

“其三,也是罪不容诛!”巴清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勾结楚巫,意图利用古蜀邪术,以我巴氏丹砂矿工为‘人牲’,血祭邪鼎,化骨成汞!巴邑,你手背之上那与矿工烙印同源的邪纹,便是铁证!你可知,那邪术一旦发动,昨夜被你诱骗至废弃矿坑中的三百矿工,此刻早已化为脓血,融入那冰冷的汞河,成为楚人复国的垫脚石?!”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尤其是那些矿工首领和普通矿工,瞬间炸开了锅!恐惧、愤怒、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狠狠刺向刑台上那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巴氏少主!若非墨者组成的卫队持械弹压,场面几近失控!

“巴邑!”巴清一步踏前,立于刑台边缘,黑袍翻飞,宛如即将扑击的夜枭,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巴邑脸上,“你体内流淌的巴氏之血,可曾因你即将亲手送三百族人下地狱而有过一丝灼热?可曾因你为虎作伥,欲将我巴氏基业献于楚人邪鼎之下而有过半分愧疚?亲情?”她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冰棱碎裂,“在你选择背叛家族、背叛血脉、背叛所有信任你之人的那一刻,就已断绝!”

她猛地转身,面向台下所有人,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志:“国有国法,族有族规!勾结外敌,残害族人,图谋不轨,罪当——万死!今日,于先祖灵前,于怀清台上,以我巴氏之血,祭奠无辜亡魂,正我族规家法!处刑——”

“具五刑!”

【二:鼎纹耀世,血路断绝】

“具五刑”三字一出,如同死神的宣判,瞬间冻结了整个怀清台!

秦法酷烈,“具五刑”更是其中极刑——先黥面(刺字),劓鼻(割鼻),斩左右趾(砍脚),笞杀(乱棒打死),最后枭首、菹骨(剁碎)于市!其残酷程度,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之人胆寒。

“不!家主三思!”一个须发皆白、在族中颇有威望的族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巴邑少主纵然有错,罪不至死啊!更遑论……更遑论具五刑!他毕竟是您的亲弟,是老太爷唯一的嫡子血脉!家丑不可外扬,求家主看在血脉亲情份上,留他一命,圈禁终生吧!”

“是啊家主!处死少主,恐伤家族元气,令亲者痛仇者快啊!”另一位依附巴氏的豪强也慌忙出列劝说,眼神闪烁,显然更担心的是巴清的铁血手段会波及自身。

“血脉亲情?”巴清缓缓转身,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扫过跪地的族老和出言的豪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墨莲绽放时最边缘那抹致命的暗色,“当他将屠刀伸向三百同族矿工时,可曾想过血脉亲情?当他与楚贼密谋,欲将我巴氏世代基业、这养育万人的丹砂矿脉献于那吃人邪鼎时,可曾想过血脉亲情?”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穿透灵魂的质问:“今日若因‘血脉’二字姑息养奸,何以告慰那些险些命丧黄泉的矿工?何以震慑那些暗中窥伺的豺狼?何以让我巴氏子弟再信‘团结’二字?!此风不刹,今日一个巴邑,明日便会有十个、百个巴邑!我巴氏基业,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被那楚人的邪鼎吞得渣都不剩!”

她猛地一挥手,指向台下那些双目赤红、群情激愤的矿工:“你们,可愿原谅一个要将你们推入火坑、化为血水的少主?!”

“不能原谅!”

“杀了他!”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愤怒的吼声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淹没了族老和豪强微弱的劝阻。矿工们挥舞着拳头,眼中喷薄着怒火和劫后余生的恨意。

巴清不再看那些族老豪强煞白的脸,目光重新落回刑台,落回巴邑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上。

“行刑!”

一声令下,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墨者行刑手踏上刑台。他们并非寻常刽子手,而是精通人体结构、手法极其精准的墨家弟子,身着玄色劲装,手臂上隐约可见墨家特有的几何纹身。

第一刑:黥面。冰冷的刻刀并非随意划刺,而是精准地沿着巴邑额角那处曾在青铜鼎前显现过金红光纹的皮肤切入!刀锋过处,并非寻常的墨汁,而是混合了丹砂粉末和某种特殊药草的粘稠液体,随着刀锋的轨迹,清晰地在他额头刻下一个复杂而诡异的符号——正是三星堆青铜鼎内壁上,人牲胸口被刻画的献祭烙印!暗红色的印记如同活物般烙印在皮肉上,巴邑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挣扎。

第二刑:劓鼻。寒光一闪,锋利的薄刃精准地沿着鼻软骨根部切入、旋割!没有过多的折磨,只有极致速度和精准带来的残酷效率。一块血肉模糊的物体落地,巴邑的惨叫声瞬间变形,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漏风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冰冷的铁矿石刑台,也溅落在下方巨大的献祭符文上。

第三刑:斩左右趾。沉重的青铜钺挥起,带着破风声。两下干净利落的劈砍,脚踝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巴邑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在剧痛中疯狂弹动,又被行刑手死死按住。断裂的脚掌滚落刑台边缘,浓稠的鲜血顺着符文深深的沟壑流淌,如同给那古老的诅咒注入了新的活力。

整个怀清台死寂一片,只剩下巴邑非人的惨嚎和鲜血滴落在石台上的嗒嗒声。台下众人,无论是愤怒的矿工,还是心存侥幸的豪强,此刻无不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重衣。巴清的手段之酷烈,决心之决绝,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不是惩戒,这是宣告!宣告任何背叛家族、勾结外敌者,无论身份,皆为此等下场!那墨色的身影,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已与索命阎罗无异。

巴邑的惨嚎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濒死的呜咽。行刑手举起了沉重的包铁木棍(笞杀之具)。

巴清却在这时抬了抬手。行刑动作瞬间停滞。

她缓缓走下高台,一步步踏上那已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浓烈腥气的刑台。墨色的莲纹长袍下摆拂过粘稠的血泊,却诡异地不染纤尘。她走到巴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温润如玉、此刻却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胞弟。

巴邑仅剩的一只眼睛因为剧痛和恐惧而瞪得极大,瞳孔涣散,却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和……深深的迷茫。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巴清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冰冷如刀,只有巴邑一人能勉强听清:“小邑…被烙印的矿工名单…李斯安插在墨者中的眼线代号…说出来…给你个痛快…否则…”

巴邑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颤,仅剩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挣扎和惊惧,似乎想点头,又似乎想拼命摇头。

巴清直起身,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她不再看他,而是转向行刑手,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

【三:丹血凝晶,莲心彻寒】

沉重的包铁木棍带着沉闷的破风声落下,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不再是精准的切割,而是纯粹的力量宣泄与毁灭。巴邑残破的身体在重击下如同破败的玩偶,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最初的几下,他还本能地抽搐、发出微弱的惨哼,但很快,那声音就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棍棒击打肉体的钝响和鲜血飞溅的声音。

数十棍后,刑台上只剩下一摊模糊的血肉。行刑手停下动作,其中一人上前,探了探鼻息和颈脉,然后朝巴清的方向微微点头。

最后一步:枭首、菹骨。

另一名行刑手举起锋利沉重的青铜铡刀。刀光在惨淡的日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

噗嗤!

身首分离。

头颅滚落,沾满血污和尘土,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额角那个暗红色的献祭烙印格外刺眼。

接着,是更令人作呕的剁骨分尸。沉重的砍刀落下,将残躯进一步斩碎。骨渣、肉糜、浓稠的血浆混合在一起,在那冰冷的铁矿石刑台上肆意流淌、浸润。

整个行刑过程,巴清一直静静地站在刑台边缘,墨色的身影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她没有移开目光,没有蹙眉,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深幽的眸子,只是平静地看着,看着那曾经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在极致的痛苦中化为一片狼藉的血肉。台下的呕吐声、压抑的抽泣声、牙齿打颤的声音,似乎都离她很远。她的世界,只剩下刑台上那肆意横流的猩红,以及脚下那巨大献祭符文在血光中隐隐流转的诡异光泽。

当所有刑罚终于结束,刑台上只余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血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行刑手退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浸透了巴邑鲜血的巨大献祭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暗青色的铁矿石表面,那些用朱砂勾勒的线条,突然迸发出一种不祥的、深沉内敛的暗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开始“吞噬”刑台上流淌的、属于巴邑的鲜血!

更诡异的是,那些流淌在符文沟壑中的、尚未来得及渗入石缝或蒸发的鲜血,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固、结晶!

不是干涸的血痂!

而是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棱角分明的、宛如最上品丹砂般的——暗红色结晶颗粒!

它们迅速生成,在血泊中滚动、聚集,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仅仅十几个呼吸之间,整个刑台上那粘稠的血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铺满刑台表面、在符文暗红光芒映衬下闪烁着妖异光泽的、厚厚的暗红色结晶砂砾!

风,似乎都停滞了。

怀清台上,死寂得能听到所有人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和血液冲上脑门的轰鸣。

“血……血化丹砂!”一个矿工首领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妖……妖术!是那古蜀邪鼎的妖术!”有豪强代表惊恐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矮几。

“是诅咒!是献祭的诅咒应验了!”族老们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对着刑台方向连连叩拜。

眼前的景象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极限!人死化血,本是常理。血凝成冰,亦或有之。但这滚烫的、属于罪人的鲜血,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神秘的符文光芒中,凝成了巴氏赖以生存、价比黄金的丹砂结晶?!这哪里是人间手段?这分明是鬼神之力!是那三星堆邪鼎的诅咒显化!是巴清……是家主引动了那可怕的力量?!

所有投向巴清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敬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那墨色身影,不再仅仅是冷酷的家主,更是执掌着神秘血祭之力、能沟通幽冥邪鼎的可怕存在!

巴清自己也看着刑台上那厚厚一层暗红色的“血晶”,瞳孔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与彻骨的冰冷交织。三星堆鼎壁的预言——“一滴血,落于丹砂矿脉之上,化汞成河”——竟以如此残酷诡异的方式,在她眼前部分呈现!巴邑的血,落在这承载着献祭符文的刑台(何尝不是矿脉的一部分?),化为了丹砂!这是对她铁血手段的回应?还是对那更残酷未来的预示?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在那墨色莲纹的袖口遮掩下,没人看到,她手腕内侧那枚自三星堆古鼎前就莫名浮现、如同藤蔓缠绕的浅金色奇异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炽热的光,仿佛在与刑台上的血晶和符文产生着某种无声的共鸣!

一股冰冷彻骨、却又带着奇异力量感的洪流,不受控制地从那纹路蔓延开来,瞬间席卷全身。巴清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沉重无比,仿佛泵出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冰冷的汞浆!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冰冷而强大的悸动,一种……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饥渴?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用那真实的锐痛强行压下了体内那诡异的感觉和手腕纹路的异样。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寒潭,所有波澜被强行冻结。

巴清缓缓转身,再次面向台下那些惊骇欲绝、瑟瑟发抖的人群。她的脸色在日光下显得越发苍白,毫无血色,如同最纯净的白瓷,却也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质感。

“都看见了?”她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背叛者,巴邑。其罪,当诛。其血,化砂。此非天罚,而是我巴清之罚!”

她微微扬起下巴,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他们的神魂深处:

“今日,以巴邑之血所化丹砂为证:凡有通敌叛族、残害同袍、图谋不轨者,无论身份亲疏,无论藏得多深——”

巴清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众人心头,伴随着刑台上那尚未熄灭的符文暗芒和铺满的妖异血晶,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慑力:

“皆如此例!诛其身!灭其魂!化其血!绝其嗣!”

“我巴清在此立誓:以身为刃,以血为引,斩尽一切魑魅魍魉,荡平所有邪祟阴谋!这巴蜀的天,塌不下来!这丹砂的业,亡不了种!谁敢伸手——”

她猛地指向刑台上那滩刺目的暗红结晶,指尖仿佛也沾染了一丝妖异的血光:

“这血砂,便是尔等的归宿!”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怀清台,连风声都似乎被冻结了。只有那满台妖异的暗红色血晶,在惨淡的日光下,无声地诉说着最残酷的警告。

巴清不再言语。她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刑台,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又像是在看一个无声的祭品,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墨色的莲纹长袍在浓烈的血腥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步履沉稳地走下刑台,穿过噤若寒蝉、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的人群,径直向怀清台深处走去。

当她走过一株栽种在石台边缘、作为点缀的黑色睡莲时,脚步微微一顿。那株莲花在如此肃杀血腥的氛围中,竟不知何时悄然盛放。花瓣漆黑如墨,层层叠叠,花心深处,却是一点浓稠欲滴、宛如凝固血珠的深红。

巴清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滑腻、如同金属般的花瓣。她的动作很轻,眼神却空洞而遥远,仿佛透过这朵诡异的黑莲,看到了更深处翻腾的、由鲜血与汞毒构成的命运之河。

指尖收回时,无意间擦过花心那一点深红。一点冰冷粘稠、带着奇异暗香的“花汁”,沾染在了她苍白的指尖。

巴清看着那一点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沾染的、来自巴邑的、早已干涸的暗色血痕。

没有表情。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收拢了手指,将那一点红与暗,紧紧攥在了冰冷彻骨的掌心。

如同攥住了命运冰冷的权柄,也攥住了那由背叛者之血凝成的、通往深渊的钥匙。黑莲于血与砂中绽放,而她的莲心,已再无半分暖意,只余下与那花心深处血珠一般的,万古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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