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不凡和高小鹰的关系，蒋家人当然清楚，也没有人过来催他，于是就留在这里吃饭。
饭吃到一半，杨小强竟然过来了，看到黄不凡在脸上有点腼腆的不自在。
黄不凡也懒得理他，不过凭直觉，他后面应该还有个人，可杨小强叫了一声‘黄叔叔’后，后面的人就没有露面。
黄不凡继续和高小鹰边吃边说，说得还是电视机方面的事。
闫书记离开前，县电话机厂的三十多个人被当时的收音机厂接收了。加上上一次和杨光明说起雷同明时，顺带说到了陈丽红的事。
于是又不知不觉说到了未来的事上：“二混子，电视机肯定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力，但也不要忘了向其他方面发展。”
高小鹰嘴里的饭都忘了嚼，含糊不清地问道：“还能搞什么好呢？”
黄不凡扒了一口饭，慢条斯理地提醒他，当时接手了电话机厂的几十号人，你以为就是卖闫书记的面子么？
那些人都是熟练工人，虽然现在搞电视机也容易上手，但真正熟练的还是电话和通信行业……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杨小强突然插了话：“我表叔表婶前几天都到了潭州，听表叔说，表婶调来了潭州邮电研究所……”
黄不凡眼睛一亮，对高小鹰说：“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陈教授，人家在通信领域可是权威。”
杨小强屁股下面似乎有刺坐不住，站起来说：
“高大哥，你通知一下技术组的人，明天开始集中学习，寒假期间，我们要继续巩固……”说完就走了。
黄不凡有点纳闷，总觉得杨小强今天有点不正常，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吃过饭又扯了一阵，看了看时间，黄不凡去了蒋家，准备叫上蒋小珍回家了。
一进屋，蒋小珍就说道：“美娟刚才来打了个招呼，没坐到十分钟就走了，不知道什么事。”
黄不凡恍然大悟，有点空落落地说道：“哎，女大不中留啊……”
蒋小珍有点不解，黄不凡也不瞒她，把杨小强刚才去了高小鹰家的事说了说。
不用说得太露骨，蒋小珍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却又劝说丈夫：“如果他们两个是用心的，应该要当成好事来看，你担心干嘛？”
黄不凡还是有点难以释怀：“我和杨家的关系，用不着亲上加亲来维护。两个小的能顺利在一起还好，要是有什么波折，反倒会伤和气啊。
再说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女儿，却被人轻轻松松哄走，总觉得有点养花被人连盆一起端走了似的……”
蒋小珍被丈夫这俏皮话惹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装腔作势掐了他胳膊一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还想把女儿一直留在家里不成？”
黄不凡也不是想不开，完全就是一种当父亲舍不得儿女的心理。和妻子交流了一阵，开车回到了黄家湾老宅。
沉寂惯了的黄家老宅，突然又恢复了前几年的热闹。
老奶奶回来了，黄玉春黄玉星两个儿子也不敢坐视不管，知道消息后就来帮着打扫。
老奶奶陪着雷阿姨在拉家常，美娟和杨小强静静地坐在一旁。
看到黄不凡进来，两人脸上似乎都有一丝短暂的不自在，却又很快掩饰了过去。
黄不凡当然不会这样去说他们，径直走到雷阿姨面前，笑呵呵地问起她习不习惯的事来。
雷阿姨来这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还有什么不习惯的，朝他挥手：
“我不用你操心，你该干嘛干嘛去就行。”
过年前这段时间过得忙中有序，医院的事要操心，家里的过年场面要安排，还要顺带过问一下几个知青过年的事。
毕竟，知青们可是放弃了回老家和家人团聚的机会，主动来水泥厂加班，可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黄不凡安排好一切，对陈大强说：“小陈，你也算是半个沂溪人，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但孙建国你岳父在西山峰，过年那天你就开我的车去一趟，过年还是要过的，初一早点回来就行。”
又热心地问了大家的困难，把大家的心都暖好了，黄不凡才准备自家的事。
腊月二十六，罗美云也过来了，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蒋小珍每天早上回黄家湾，晚上还得回医院住，家里的房间留给了客人和几个小孩。
黄玉明直到年二十九才回到家，一进门就把侄子侄女们叫到一起帮手收拾。提前发了压岁钱，孩子们干的飞起。
美娟是大姐大，做事已经有板有眼，和婶娘高晓辉处的挺融洽。
黄玉明自己则直接来找大哥说话，兄弟俩已经很少这样的机会，黄玉明则不免感慨：
“大哥，几年之前，谁能想到我们家也能有今天这样的红火啊，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黄不凡虽然认同弟弟的说法，却还是不忘给他打气：
“你到了县里，做事更加要全面考虑。这县领导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其实目前来说，山区县级单位并不是特别大的压力，只要能保持稳定不出乱子，基本都不会有大问题。
但华安县显然不可能那么做，从当时的陶主任开始，后来还有闫书记时期的腾飞，如今的姚书记肯定也不会停下来。
这就导致，黄玉明这一层的副县级干部，大家都有了一股子干劲，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大年夜依旧是在黄不凡家里团年，老奶奶老怀大慰，破天荒地给每个孙辈都发了压岁钱。
四个儿子都在跟前，孙子们十来个，老大老二都有了出息，老三老四平凡点也还算过得去，作为老母亲夫复何求？
新年的钟声准时敲响，时间来到一九七九年。
大多数人都在期盼好日子的到来，唯有黄不凡终于松了一口气。
放完开门炮，点了支烟在门口看家家户户热闹的场景。
蒋小珍第一个起来，看到丈夫脸上按捺不住的笑意，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凡，虽然是新年，你怎么这么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
黄不凡朝妻子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问道：
“老婆，七九年来了，你有什么心愿没有，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的愿望？”
蒋小珍湾眼里有短暂的那茫然，很快又清晰起来：“只希望家里平安，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黄不凡心里乐了：你的心愿就这么简单啊？作为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你还不知道自己将来有多金贵么？
蒋小珍当然不会像黄不凡这么有‘预见’，但在大学里耳闻目染，感知上可不是农村人能比的。
她也似乎隐约察觉到，每个人身上曾有的那种束缚，也有了松动的趋势。
黄不凡却突然哼了起来：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