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船突然停了。
陈岸的手指还按着对讲机的按钮，没有松开。他盯着屏幕看，那艘挂着“陈”字旗的船一动不动，停在风雨里。
他知道，这不对劲。
“周大海。”他低声说，“东南偏南十五度，你到了吗？”
“到了。”那边传来喘气声，“我和老李躲在礁石后面，船都快被水泡烂了。你说它干嘛不走也不进，就停着？”
“不是不想走。”陈岸眯眼，“是怕我们发现它。刚才它发出杂波，干扰声呐。现在关机，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它。但它不能退，任务没完成。”
“真够麻烦的。”周大海骂了一句，“要不我现在冲上去看看？”
“别动。”陈岸立刻说，“等海警。我们要的是证据，不是抓人。只要它越界，自然有人管。”
话刚说完，屏幕上那艘船轻轻晃了一下，尾灯闪了半秒，然后灭了。
“来了。”陈岸眼神一紧。
船开始往后退，动作很慢，像是怕被人发现。但这反而暴露了它的目的——不是逃跑，是在调整方向，准备换路线进来。
“它改路了。”陈岸打开洋流图，结合风速算了一下，“现在这个风向，最适合从东边浅滩进来。那里雷达照不到，而且...”他顿了顿，“退潮了。”
周大海骂道：“连潮水时间都算好了？这帮人是不是太狠了？”
“比你想的还专业。”陈岸说。
他不再犹豫，按下录音停止键，把过去半小时的数据打包，通过专用通道发给海警指挥室，附上一句话：“疑似伪造渔船标识，非法运输违禁物，请立即出警。”
发完信息，他抓起雨衣往外跑。
“你去哪？”周大海急了，“不是说好等海警吗？”
“我得逼它动手。”陈岸跳上快艇，“它最怕被盯上。我要是开着灯冲过去喊话，它一定会慌。要么逃跑，要么烧东西...不管哪个，都会留下痕迹。”
雨很大，快艇在浪里颠簸，但他稳稳握住方向盘，直奔那艘船。
离它还有两百米时，他打开探照灯。
强光照过去，打在对方驾驶舱上。
“你船已进入执法警戒区，请立即停机接受检查！”扩音器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震得远处几条船都在晃。
对面船上的人乱了。
几个人从舱口爬出来，手忙脚乱地拿帆布盖东西。一个穿黑雨衣的人蹲到船尾，低头摆弄设备。
陈岸嘴角一扬：“心虚了。”
他立刻通过对讲机下令：“周大海，放信号弹，三点钟方向！”
“收到！”
红光冲上天，啪地炸开，整片海瞬间亮了。
就在那一刹那，陈岸启动声呐短频脉冲，定向打向船尾。
咔。
一声轻响几乎听不见，但监控画面里，那面“陈”字旗猛地一抖，一角被风吹起。
接着一阵大风，整面旗被卷走，掉进海里。
下面锈迹斑斑的铭牌露了出来——“赵氏渔业03号”。
陈岸看着屏幕，没笑，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们。”
这时，海警的巡逻艇赶到，两艘蓝白相间的快艇从北边包抄过来，迅速围住目标船。
一名海警跳上甲板，刚站稳就闻到一股焦味。
“舱里着火了！”他大喊。
陈岸心里一紧，立刻切换声呐模式，扫描船底。
图像出来了——龙骨夹层里有几个高密度区域，排列整齐，像密封箱。
“矿样。”他低声说，“磁石矿。”
他抓起对讲机：“海警同志，舱底夹层藏有违禁矿产样本，可能正在销毁证据，请马上控制火源！”
海警反应很快，破门进舱，拖出一个半烧毁的铁皮箱，里面还有几块黑褐色的石头，表面发着金属光。
另一个警员在通风口捡到半张烧剩的纸条，展开一看，写着：“交接地点：b7浮标，货款已汇至‘明远’账户。”
“钱万三的化名。”陈岸看到照片，眼神冷了，“他们连假名都不好好起。”
海警负责人走过来，手里拿着那个铁皮箱：“你是陈岸？”
“是我。”
“是你报的警？”
“对。”
“你怎么知道这船有问题？”
“旗子太假。”陈岸指着断杆，“真正的渔民谁会把旗缝歪？而且...”他顿了顿，“它吃水太深。空船不该这么沉。”
负责人点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底下藏东西的？”
“猜的。”陈岸笑了笑，“但我看过它来的方向...东南。那边最近没人作业。它不是来避风，是来送东西的。”
负责人没再问，拍了拍他肩膀：“行，你这脑子，不当警察可惜了。”
陈岸没接话：“矿样能不能先给我？明天一早我要送去地质所做成分分析。”
“现在不行，得先登记。”
“理解。”陈岸点头，“但我建议尽快移交。这种矿敏感，留久了容易出事。”
负责人想了想，同意了：“可以，登记完你来签字就能拿走。”
这时，周大海的船靠岸了。
他跳下来，浑身湿透，脸上却笑着：“真是赵家的破船！我还以为看错了！”
“没看错。”陈岸递给他毛巾，“他们想用我的旗背锅，结果风太大，把真面目吹出来了。”
周大海哈哈一笑：“活该！台风天还敢搞事，还想栽赃你？呸！”
他忽然压低声音：“哥，你说...这矿，是不是跟岛上那张地图有关？”
陈岸没马上答。
他想起赵有德留下的那张手绘地图，上面有几个红点，位置正好对应南边几个无人岛礁——而那些地方，正是磁石矿的分布区。
“不只是有关。”他低声说，“这就是证据。”
周大海睁大眼：“你的意思是，赵有德不是为了低保金？他是替人找矿？”
“低保金是借口。”陈岸看着被押走的船，“真正值钱的，是这张图背后的东西。”
两人沉默。
雨小了些，天边有点发亮。
海警办完手续，把密封好的矿样箱交给陈岸。
他接过箱子，很重，像是拿着一个还没解开的秘密。
“你接下来去哪？”周大海问。
“地质所。”陈岸把箱子放进防水袋，“要确认矿的成分，看能不能和地图上的点对上。”
“要我陪你吗？”
“不用。”陈岸摇头，“你回去看看船，昨天风大，很多缆绳松了。”
周大海点头，转身要走，又回头说：“岸哥，这次...谢谢你。”
陈岸一愣：“谢我啥？”
“要不是你盯得紧，这船混进来，放把火或者撞船，你还不得背黑锅？”
陈岸笑了笑：“我记性好。谁想害我，我都记得。”
周大海咧嘴一笑，挥手走了。
陈岸站在码头，抱着箱子，看着平静下来的海面。
风还在吹，但风暴过去了。
他转身朝预警中心走，脚步很稳。
走到门口，他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了。
他进去，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防水袋，准备拍照。
就在掀开箱盖的一刻，他停下。
箱角有一小块标签残留，烧焦了一半，但还能看清几个字：
“...南洋勘探项目...编号：m-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