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府的金銮殿褪去了往日的惊悚,新帝完颜亮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玄色冕旒垂落,遮住了眼底的野心,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殿外雪霁初晴,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金砖上,映得满朝文武的朝服泛着规整的光泽——与完颜亶时代的疯癫混乱不同,这位新帝甫一登基,就以雷霆手段整肃朝纲,连呼吸间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南宋使者求见。”殿外侍卫高声通报,打断了百官的朝拜。完颜亮抬手示意“宣”,目光扫过阶下的亲信秉德,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很快,身着绯色官袍的南宋使者捧着岁币清单走进来,躬身行礼:“南朝臣使,恭贺大金新帝登基,奉高宗陛下旨意,献上岁币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恳请陛下恪守绍兴和议之约,共保边境安宁。”
完颜亮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平和却带着威压:“南国皇帝有心了。绍兴和议乃兀术都元帅与南朝议定,朕初登大宝,自当遵旧约,让两国百姓安享太平。”他挥挥手,让内侍收下岁币清单,补充道,“替朕回赠南朝丝绸百匹、北珠十斛,告知赵构,朕与南朝睦邻友好,绝不动刀兵。”
南宋使者喜出望外,再三叩谢后退出殿外。待殿门闭合,完颜亮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睦邻友好?不过是缓兵之计!”他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宋金疆域图》前,指尖重重戳在临安城的位置,“完颜亶偏安一隅,错失灭宋良机;朕今日登基,必当一统天下,让江南锦绣,尽归大金!”
“陛下圣明!”秉德率先附和,上前一步道,“只是如今宗室旧部尚有异心,完颜亶的弟弟完颜雍仍在东京留守,手握兵权;兀术旧部中也有不少主张和议者,若贸然对宋动兵,恐生内乱。”
完颜亮眼中逐渐映出一股狠厉:“朕早有安排。传朕旨意,以‘谋逆同党’之名,清洗完颜亶旧部及宗室子弟,东京留守完颜雍调回会宁府任职,削去兵权!”
清洗令下达的同时,迁都计划也在暗中推进。完颜亮召来工部尚书,指着地图上的燕京道:“会宁府偏居东北,不利于掌控中原及威慑南宋。限你三年内,将燕京扩建为新都,修造宫城、军营,务必让燕京成为大金的军事、政治中心。”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所需银两,从宗室抄没家产中支取,不得加重百姓赋税,以免动摇根基。”
边境的调整更是雷厉风行。完颜亮以“整顿边防”为名,撤销了兀术当年颁布的“对宋友好令”——那道禁止边境将士越界挑衅、允许宋金边民互市的政令,被悄无声息地纳入废除名录。紧接着,主张和议的边境守将完颜宗秀被召回,贬为庶民;主战派武将徒单合喜被提拔为南京路都统,接管淮河沿线防务。
徒单合喜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派细作混入南宋边境。这些细作乔装成货郎、流民,潜入寿春、濠州等军事重镇,绘制城防图、记录宋军布防人数,甚至摸清了南宋水师的战船数量与停泊港口。几日后,一份详尽的《南宋边防密报》就送到了完颜亮案上,密报中特意标注:“鄂州御前诸军仅存四万余众,骑兵无马;长江水师战船半数破损,兵士训练荒废。”
临安相府中,秦桧捧着从边境传来的密报,眉头紧锁。密报称金国新帝虽接收岁币,却在边境调兵遣将,更换守将。亲信程敦厚忧心道:“相爷,完颜亮此举怕是别有用心,要不要奏请陛下加强边防?”
秦桧捏着玉扳指,沉吟片刻道:“不必。完颜亮刚篡位,朝堂必乱,自顾不暇,调兵不过是稳固边境罢了。若奏请加强边防,反而会惹陛下猜忌,以为我等欲破坏和议。”他顿了顿,冷声道,“传令边境官员,不得与金军起冲突,继续按和议条款供奉岁币。”
与秦桧的麻痹不同,远在荆南的忠义军营地,刘锜正拿着一封密报——那是岳家军旧部从淮河边境传来的消息,称金军细作频繁活动,且新换的守将徒单合喜曾参与兀术南征,作战勇猛。“完颜亮不是完颜亶,他的‘友好’绝不可信。”刘锜叹道。
会宁府的深夜,完颜亮独自留在御书房,《南宋边防密报》摊在案上,旁边放着迁都规划图。他提着朱笔,在长江沿线的各个位置画了一个圈,又在淮河沿线标注出进攻路线。窗外寒风呼啸,吹动着案上的烛火,映得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三年。”他喃喃自语,“三年内,迁都燕京,整军备战;三年后,挥师南下,踏平临安!”
次日清晨,完颜亮下旨“安抚”南宋——允许宋金边民恢复互市,释放三名被俘的南宋士兵。消息传到临安,赵构龙颜大悦,对秦桧道:“看来完颜亮果然是守诺之人,和议可保无虞矣!”秦桧躬身附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