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在窗边站了多久，苏清雅就在他身后看了多久。他没有动，像一座骤然冰封的雕塑，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客厅里只有阳光在无声移动，将他挺拔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她看着他紧绷的肩线，看着他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甚至连一句对张建国的咒骂都没有。这种极致的安静，反而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悸。仿佛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怒火，都在一瞬间被压缩、冻结，沉入了不见底的深寒之中。
然后，她看见他动了。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能吞噬一切的暗流。他甚至没有看苏清雅，目光径直越过她，投向书房的方向，那里有那块写满了线索和耻辱的白板。
他迈开脚步，走回书房。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紊乱，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刀刃上，带着一种决绝的冷硬。
苏清雅下意识地跟了过去，停在书房门口。
林枫站在白板前，目光像扫描仪一样，缓慢而仔细地再次掠过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条连线。七年前的日期，张建国的名字，孙宇的名字，夜阑酒店，下药的酒杯，那些恶毒的通稿标题……这些碎片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需要拼凑的谜题，而是陈列在那里的，无可辩驳的罪证。
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似乎能穿透这些文字，看到背后那张得意而狰狞的脸。
看了足足有五分钟，他缓缓抬手，用指尖在那条连接着张建国和“下药”的粗重红线上，轻轻划过。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意味，像是在丈量一件即将被摧毁的猎物。
然后，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解锁，找到赵敏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林枫？”赵敏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惯常的高效和询问，“发布会通稿已经按你的意思压下了，我们在等下一步……”
“计划变更。”林枫打断了她，声音透过电流传过去，平稳，清晰，没有一丝起伏，却冷得像是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
电话那头的赵敏明显顿了一下，被他语气里那种不同寻常的冷静慑住了。“变更？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的目标，是让他疼，让他出血。”林枫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现在，这个目标太保守了。”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白板上张建国的名字。
“我们要动的，不再是他的一城一池。”他微微停顿，空气仿佛都随着这个停顿凝固了，“我们要动的，是他的根基。”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赵敏显然在消化这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和决绝的杀意。“林枫……你确定？这意味着一场全面战争，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我们需要更周密的准备，更强的力量，这很冒险……”
“我确定。”林枫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不容置疑，“资源，力量，手段，这些我来解决。你需要做的，是调整所有之前的部署，准备好打一场硬仗。一场……要么他死，要么我亡的仗。”
他说得如此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但话语里的血腥味，已经弥漫了整个书房。
苏清雅靠在门框上，听着他用最冷静的语气，下达着最残酷的命令。她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披上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铠甲。她知道，那个曾经带着些许懒散和毒舌，在综艺里与人周旋的男人，已经消失了。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一个被彻底触怒，准备碾碎一切敌人的战士。
“我明白了。”赵敏的声音再次响起，也褪去了所有的疑虑，只剩下职业性的锐利和一丝被点燃的战意，“我会立刻重新规划。等你下一步的具体指令。”
“嗯。”
林枫挂断了电话。他没有放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查阅或者发送着什么信息。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苏清雅。
他的眼神依旧很冷，但在接触到她担忧而苍白的脸庞时，那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点深藏其下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坚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意思很清楚——一切交给我。
然后，他越过她，走向客厅，脚步依旧稳定，目标明确。
苏清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客厅转角，书房里只剩下那块写满罪证的白板，和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冻土已然覆盖了表面，看不见丝毫火焰。但她知道，在那坚冰之下，复仇的火种已被彻底点燃，正以毁灭一切的趋势， silent地燃烧着。
风暴，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