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指尖刚触到镜面，整个人便被吸入一片银白的漩涡。
这是怎样的空间？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入目之处全是悬浮的镜面，大的足有数丈，小的仅如掌宽，每一面都映着他和姬九黎的身影——那些“他们”嘴角上扬的弧度比本尊更精准，眼尾的细纹比本尊更清晰，连姬九黎发间那枚星砂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却偏偏少了某种活物特有的灵韵。
“这是镜界，现实的复制品。”
熟悉的空灵女声在耳畔响起。
苏寒迅速转头，正看见幽灵向导的身影从最近的镜面里渗出来，她的虚幻程度比之前更甚，连轮廓都像被水浸过的绢帛，“唯有击败自己的镜像，才能离开。”
“为什么？”姬九黎的指尖已按在剑柄上，星辰之力在她周身流转成细碎的光，“谁设下的镜界？”
幽灵向导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扫过苏寒左手的破劫剑胚，又落在姬九黎眉心那抹若隐若现的弑天印记上，嘴角扯出极淡的笑：“答案在你们自己身上。”
话音未落，最近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一个与苏寒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跨了出来，腰间悬着同样的破劫剑胚，连掌心因握剑太久而磨出的薄茧都分毫不差。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镜面同时震颤，数十个“苏寒”和“姬九黎”鱼贯而出，他们的动作整齐得像是被一根线牵着，连呼吸的频率都与本尊同步。
“小心！”苏寒旋身挥剑，破劫剑胚与镜像手中的“剑”相撞，金属交鸣声响彻空间。
他的虎口震得发麻——这镜像的力量竟与他此刻的修为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是，那镜像的眼底没有半点波动，挥剑时像在执行某种既定程序。
“他们的招式……和我同出一源。”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划出一道星辉，却被镜像的剑精准格开。
她后退两步，看见对面的“自己”正用与她相同的指法结印，连发梢被剑气带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突然泛起灼热的光。
他闭眼凝神，感知如蛛网般铺展开——镜像的经脉里流转着与他相同的鸿蒙之气，可那些气却像被抽干了温度的死水，没有半分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
更关键的是，当他用剑尖挑破镜像的手臂时，对方竟连眉都没皱一下，伤口处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银色的光粒。
“看眼神！”他大喝一声，破劫剑胚在掌心转了个花，“真正的我们，有情感！”
姬九黎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望着最近的“自己”，那双眼眸黑得像深潭，没有星辰的辉光，没有对苏寒的关切，甚至没有面对强敌时应有的警惕。
她的指尖泛起星光，本命剑突然爆发出比平日更盛三分的光芒：“星陨式！”
星辉如暴雨倾盆。
那个镜像的剑刚举起一半，便被星芒洞穿胸口。
它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窟窿，脸上仍挂着机械的笑，直到整个人化作光点消散，才终于露出一丝慌乱——那抹转瞬即逝的破绽，正是镜界规则的漏洞。
“原来如此。”苏寒的嘴角扬起冷戾的笑。
他挥剑斩向左侧的镜像，这次没有用全力，剑尖擦着对方的脖颈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镜像的手立刻抚上伤口，动作与他方才被守卫划伤时如出一辙，可眼底却没有痛意，“他们在模仿我们的反应，但没有真正的情绪支撑。”
姬九黎的攻势愈发凌厉。
她每刺出一剑，便刻意在动作里加入细微的变化：这一剑收势稍慢半拍，那一剑剑尖多颤了三颤。
那些镜像起初还能勉强跟上，渐渐便出现了裂痕——有的挥剑时角度偏差半寸，有的结印时漏了一个指法，最后竟有三个镜像同时停在原地，像被抽走了线的傀儡。
破劫剑胚突然发出兴奋的嗡鸣。
苏寒感觉剑身传来灼热的吸力，他顺势挥剑斩向最近的镜像，那团银色光粒果然被吸入剑胚。
下一刻，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清晰异常，所有镜像在他眼中都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灰雾，唯有本尊的身影泛着温暖的金芒。
“噬兵·真实视界！”他低喝一声。
剑胚上的纹路亮起暗红的光，这是吞噬足够多兵器后才会激活的隐藏能力。
苏寒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镜像群中，每一剑都精准斩向灰雾最浓的主镜——那是所有镜像的源点。
“咔嚓——”
主镜裂开的瞬间，整个镜界开始崩塌。
悬浮的镜面接二连三地碎裂，碎片如暴雨般坠落，撞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寒拉着姬九黎避开一片飞旋的镜刃，余光瞥见回廊守卫正从破碎的镜面里冲出来，他的战甲裂痕中渗出幽蓝的鬼气，手中的长枪泛着淬毒的冷光。
“想跑？”姬九黎的指尖凝聚出星辰之力，本命剑如游龙般刺出。
黑影刺客刚从镜缝里钻出半个身子，便被星芒钉在墙上，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手中的淬毒匕首当啷落地。
“你不该卷进来。”苏寒的破劫剑胚抵住回廊守卫的咽喉。
守卫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作死寂的灰：“我只是……执行命令。”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如沙粒般溃散，只余下一片漆黑的甲片落在苏寒脚边。
镜界彻底破碎的刹那，苏寒和姬九黎被抛入一片昏暗的空间。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苏寒眯眼望去，只见正中央立着一座青铜祭坛，祭坛上摆着一本泛黄的书册，封皮用金漆写着三个大字：“命运录”。
“这是……”姬九黎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走上前，指尖刚要触碰书册，苏寒已先一步将其拿起。
书册的重量出乎意料的轻，封皮触感却像某种活物的皮肤，微微起伏着。
苏寒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第一页。
宣纸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笔锋刚劲如剑，正是前世他刻在鸿蒙碑上的字迹。
他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翻到第二页——姬九黎的名字端端正正落在中央，墨迹未干，在纸页上晕开一片血花。
血花中浮起一行小字：“你们的命运，已被改写。”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突然剧烈灼烧。
他抬头看向姬九黎，正撞见她同样震惊的眼神。
祭坛下方的地面泛起涟漪般的光波，像是有什么存在正隔着时空凝视他们。
“苏寒……”姬九黎的手按在他手背，“这书册里的字，和我记忆里的天命玉牒……”
话音未落，书册突然自动翻页。
第三页上的字迹还未显形，却已有一股庞大的威压从纸页中涌出，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
苏寒握紧破劫剑胚。
他能感觉到，命运的齿轮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转动，而这册“命运录”，不过是掀开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