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迷宫第四重门开启的刹那，苏寒与姬九黎脚下的地面突然泛起银白涟漪。
那涟漪如活物般缠绕住两人脚踝，未等苏寒运起圣体之力抵抗，眼前便骤然一白——再睁眼时，他们已站在一片纯白战场中央。
\"欢迎来到记忆对决场。\"
记忆裁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苏寒循声望去，只见那道模糊身影正站在战场边缘，手中握着根镶嵌星芒的权杖。
他的银色长袍无风自动，面容虽仍看不清楚，可苏寒却莫名觉得对方此刻正盯着自己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天命纹。
\"对决规则如下。\"权杖重重敲击地面，纯白空间里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你们将以'记忆镜像'形式对战，每赢得一局，便可夺取对方一段关键记忆。\"裁判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注意，被夺取的记忆会永远消失——除非你们能在七局内全胜。\"
姬九黎指尖微颤。
她望着那些在头顶盘旋的符文，忽然想起前世被天道抹去的千年记忆。
那时她跪在太初圣庭的神坛前，求了三天三夜，只换得天道一句\"无用的执念\"。
此刻再听\"记忆消失\"四字，她握剑的手不自觉收紧，御星辰剑身泛起幽蓝微光。
\"开始。\"
裁判话音未落，姬九黎已动了。
她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星轨偏移般滑向苏寒左侧，右手剑诀轻引：\"星辰碎梦！\"
纯白空间里骤然炸开万千星芒。
苏寒瞳孔骤缩——那些星子不是幻象，每一颗都带着记忆的温度。
他看见十六岁冬夜，自己在沧澜宗柴房咳血，是姬九黎裹着狐裘撞破门，用掌心温度焐热他冻僵的手；看见两人在问心塔第七层，他为她挡下噬心毒箭，鲜血溅在她雪白裙裾上，像朵开败的红梅；更看见三个月前，他被天道雷劫劈落悬崖，是她踏着碎云追下来，将他护在剑心最柔软处。
\"这是...你的记忆？\"苏寒脱口而出。
他的荒古天命纹在掌心发烫，本能地要去识破这些记忆的本源，可那些画面却像活物般钻进他的识海，撞得他太阳穴生疼。
\"接住！\"姬九黎的声音混着星芒刺来。
苏寒慌忙拔剑，破劫剑胚嗡鸣出鞘，剑身上浮现出\"荒古剑意\"四个血字。
当双剑相击的刹那，他的记忆也如潮水倒灌——她在太初圣庭受罚时的哽咽，她替他挡下魔神爪牙时的决绝，她每次说\"我信你\"时眼底跳动的星火。
\"叮——\"
两柄剑交击处迸发出刺目白光。
苏寒踉跄后退三步，喉间腥甜翻涌。
他这才惊觉，每一次对招都在撕裂彼此最珍贵的记忆片段。
方才那记\"星辰碎梦\"，竟抽走了他关于\"问心塔共渡\"的完整画面，此刻再回想，只剩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就是镜像对战？\"苏寒抹去嘴角血迹，抬头时正看见姬九黎眼底闪过痛楚。
她的额角渗出冷汗，显然也承受着记忆剥离的反噬。
\"若非天命，你们本可执手同行。\"
轻柔叹息自战场角落传来。
苏寒转头，看见回忆使者不知何时立在那里。
她身披的薄纱泛着淡金色，手中捧着个水晶瓶，里面漂浮着两人方才被抽走的记忆碎片。
她指尖轻点瓶口，那些碎片便如萤火般消散：\"可惜天道要的，从来不是圆满。\"
\"闭嘴。\"姬九黎突然厉喝。
她的发丝无风自动，九窍玲珑心在胸口灼痛——方才那招她故意收了三分力，却还是被记忆规则反噬，抽走了\"雪夜疗伤\"的片段。
此刻她望着苏寒染血的嘴角，只觉比自己受伤更疼。
就在这时，战场边缘的黑雾突然翻涌。
几缕漆黑雾气诡异地绕过记忆裁判的权杖，如蛇般钻入纯白空间。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骤然发烫，他猛然转头看向右侧：\"小心！
干扰幽灵！\"
话音未落，姬九黎的御星辰已朝着空处斩下。
剑气所过之处，黑雾发出刺耳尖啸，勉强显露出半透明的轮廓。
那幽灵的\"脸\"是无数扭曲的记忆碎片拼凑的，其中竟夹杂着苏寒幼年被杂役欺辱的画面，和姬九黎被天道烙下共生枷锁时的血泪。
\"你们终究还是看穿了。\"幽灵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但来不及了——\"
它的黑雾突然缠上姬九黎的手腕。
姬九黎瞳孔骤缩，她分明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御星辰剑尖正对准苏寒咽喉。
而在苏寒眼中，此刻的姬九黎眼底泛着妖异红光，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温柔？
\"九黎！\"苏寒没有躲。
他松开破劫剑胚，任由它坠落在地，却反手握住了姬九黎持剑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震——他们痛觉共享的共生枷锁，此刻竟成了最精准的测谎仪。
姬九黎掌心的温度是凉的，而真正被控制时，她的手应该是烫的。
\"心剑共鸣！\"苏寒低喝。
他另一只手按在姬九黎心口，荒古圣体与灭世心窍同时共鸣。
纯白空间里骤然刮起飓风，那些缠绕姬九黎的黑雾被生生扯碎。
幽灵发出凄厉尖叫，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天道不会放过你们——\"
\"砰！\"
姬九黎的剑气贯穿幽灵核心。
黑雾散尽后，战场重新恢复纯白。
记忆裁判的身影微微一僵，他的权杖上闪过一道暗纹，显然方才的干扰并非偶然。
\"第二局，开始。\"裁判的声音比之前更冷。
苏寒注意到他权杖上的星芒暗了几分，而战场边缘不知何时多出九道青铜锁链，正缓缓朝着两人逼近。
\"宿命审判。\"裁判的声音里带着机械感，\"抽取前世罪孽作为对决代价。\"
苏寒只觉识海一痛。
无数不属于今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前世他作为弑天剑尊，斩过七十二位天道使者；为封印姬九黎的天道化身，他亲手碎了她的本命剑；更甚者，他为了破鸿蒙，竟将自己最信任的道侣祭了剑......
\"咳！\"苏寒单膝跪地。
那些罪孽化作黑色荆棘，正从他七窍钻出，在身上缠成狰狞的锁链。
他抬头看向姬九黎，却见她同样面色惨白——她的前世是天道化身，曾亲手抹去百万修士的灵智；为了维持秩序，她将苏寒的右臂封印在荒古禁区；更残忍的是，她明知道共生枷锁会让两人痛彻心扉，却还是在天道授意下施了术。
\"我来承受。\"苏寒突然暴起。
他周身圣体金光暴涨，那些黑色荆棘被灼得滋滋作响。
他咬着牙朝姬九黎走去，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金印：\"这些罪孽是我的，与你无关。\"
\"蠢货！\"姬九黎眼眶泛红。
她突然咬破舌尖，鲜血溅在御星辰上，剑身顿时泛起血色星芒。\"心窍反噬！\"她低喝，九窍玲珑心竟渗出黑血——那是前世罪孽的具象化。
随着黑血流出，她身上的荆棘锁链一寸寸断裂，而苏寒身上的锁链却也在同时变弱。
\"我说过，\"姬九黎踉跄着扑进他怀里，血沫沾在他衣襟上，\"我不会让你独自承担。\"
苏寒的眼泪砸在她发顶。
他能感觉到两人的心跳同频，能感觉到那些罪孽正在他们交叠的体温里消融。
记忆裁判的权杖突然发出碎裂声，他终于露出惊恐表情：\"你们不能......\"
\"够了。\"苏寒打断他。
他抱着姬九黎直起身子，荒古天命纹在掌心亮起万丈金光，破劫剑胚自动飞回手中。\"我们不玩你的游戏了。\"
姬九黎抬头，眼中有星辰与混沌交织的光。
她的指尖按在苏寒心口，两人同时运起本源之力：\"荒古+星辰，双源共鸣！\"
纯白空间剧烈震动。
苏寒的圣体金光与姬九黎的星辰之力交织成网，将记忆裁判和残余的黑雾幽灵死死困住。
回忆使者的水晶瓶突然碎裂，那些飘散的记忆碎片如归巢的鸟，重新钻进两人识海。
\"你们已经通过了真正的考验。\"回忆使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她抬手一挥，纯白战场开始崩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
\"抓紧我。\"苏寒将姬九黎护在怀里。
他们看着记忆裁判和幽灵被崩塌的空间撕碎，听着回忆使者的话在耳边消散：\"去该去的地方吧......\"
失重感突然袭来。
苏寒在坠落中看见姬九黎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看见她眼底映着自己的倒影，更看见黑暗深处有双金色的眼眸缓缓睁开——那是天道的凝视。
\"九黎，\"苏寒在风声里轻笑，\"这次换我当你的剑鞘，可好？\"
姬九黎将脸埋进他颈窝，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他们的身影坠入深渊，而在那黑暗尽头，一片灰白荒原正随着风声，缓缓浮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