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谱仪探头从砂料流中抽出,屏幕上的绿色标识尚未褪去,陈御风的手指已松开检测包的拉链。他抬头时,三辆黑色商务车正驶入工地东入口,轮胎碾过新铺的沥青,停在尚未拆除的临时警戒线外。
车门开启,三名身着深色西装的男子依次下车,胸前工牌反光,编号序列统一以“cAo-”开头。为首者脚步沉稳,径直走向检测台,未等站定便开口:“陈工,贵项目未经空域协调,擅自增加航班计划量,我方联合监测数据显示,未来三个月排班密度将超现行容量上限百分之四十七。”
陈御风收起工具包,指尖擦过签字笔金属笔帽,发出轻微刮响。他未回应,目光扫过三人身后,货运区方向的塔吊仍在运转,混凝土泵车臂架缓缓收回。
“你们来得正好。”他说,“既然关心运力分配,不如先看个东西。”
他转身朝航站楼方向走去,步伐不急不缓。三人 exchanged glance,随即跟上。其中一人低声对着袖口说了句什么,声音被晨风卷走。
七分钟后,电梯抵达航站楼顶层观景台。玻璃幕墙外,晨光斜切过跑道延长线,远处施工区机械林立,几组巨型龙门吊正吊装货机坪钢架结构。
“看到那些起重机了吗?”陈御风站在护栏边,指向西北方位,“明年此时,这里将起降全货机,承载中俄航空快线八成货运量。配套冷链仓储、智能分拣系统、跨境通关通道全部建成,日均吞吐能力达一万两千标准箱。”
为首代表皱眉:“这是军民合用机场,民航航班优先级受限,贵方单方面扩大货运规模,必然挤压客运资源。”
“不是扩大。”陈御风纠正,“是重构。”他从夹克内袋取出一张折叠图纸,展开后压在玻璃台上。图面显示的是整个西部空域的航线拓扑模型,主干道呈放射状延伸至中亚、东欧、北非。“现有三大航司的国际航线集中在东部枢纽,中转效率低,成本高。我们提供的是直达通道——乌鲁木齐直飞阿拉木图、第比利斯、明斯克,无需绕行北京或上海。”
另一人冷笑:“你打算用货运收益填补客运亏损?”
“不用填补。”陈御风手指轻点图纸某处,“下个月,首批国产宽体货机交付,油耗比波音747低百分之十八,载重提升百分之十二。运营成本倒挂,利润空间自然打开。届时,谁掌握货运节点,谁就掌握定价权。”
第三人突然插话:“可你还没有拿到民航局正式批文。”
“批文在流程中。”陈御风收起图纸,“但建设不停。每一根桩基都在按计划推进,每一份材料都经过复检。不像某些供应商,敢在混凝土里动手脚。”
三人神色微动。为首者迅速转移话题:“即便如此,贵方当前申报的日均一百八十架次航班量,仍超出空管评估安全阈值。我方要求削减百分之四十,否则将向监管机构提交风险预警报告。”
陈御风终于侧身正对三人,眼神平静:“你们真以为,这场博弈只在纸面上?”
话音落下瞬间,头顶传来引擎轰鸣。一架波音747自西向东切入低空航道,高度不足三百米,机身涂装清晰可见——并非民航常规配色,而是带有军方飞行表演队标志的银蓝相间涂装。
飞机掠过观景台正上方,机腹喷口突然释放双色烟雾,红蓝交织,在空中划出巨大弧线。烟迹持续五秒后凝形:**欢迎加入西部枢纽**。
三人同时抬头,其中一人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座椅。
“那是……军方特许飞行?”有人喃喃。
“协调过了。”陈御风语气平淡,“他们负责展示空域控制能力。而我,负责决定谁能进来。”
为首代表脸色铁青:“这种行为严重违反民用航空管理条例!”
“违规的是你们。”陈御风转向他,“昨晚二十三点零七分,三大航司同步调减经停乌鲁木齐的航班计划,降幅平均百分之三十九点二。这不是巧合,是联合施压。目的不是安全,是封锁。”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知道你们背后站着谁。沈明远签的那份境外技术托管协议,条款编号第七条第三款,允许外资方干预关联机场的航班调度权。你们今天来,不是为行业秩序,是为执行指令。”
三人沉默。片刻后,为首者冷声道:“你没有证据。”
“不需要。”陈御风抬起左手,腕表指针正指向六点五十一分,“证据会在接下来四十八小时内陆续公开。包括资金流向、通信记录、还有你们上周在机场南围界拍摄的二十分钟视频——别忘了,红外夜视系统升级了。”
其中一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意。
“回去告诉幕后的人。”陈御风收回手,“西部枢纽不接受胁迫。要合作,拿出诚意;要对抗,我奉陪到底。”
七点零三分,三辆商务车调头驶离。陈御风仍立于观景台,目光锁定调度中心大楼。那栋建筑外墙尚未完工,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日光,像一面未出鞘的刃。
他右手握着签字笔,轻轻敲击掌心,节奏稳定。笔尖朝前,与视线同向。
调度中心内部,主控屏正显示空域模拟图。一条红色虚线悄然切入进港通道,编号“cAo-8801”,目的地栏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