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源锁定在航校c区地下二层的瞬间,陈御风已推开通风管道检修门。金属梯子垂直向下延伸,表面凝结着薄层冷凝水。他未开灯,仅凭腕表微光确认落脚点,每一步都避开可能触发震动感应的接缝。
张建军站在控制室门口,手搭在门禁读卡器上,眉头紧锁。“你确定要现在进去?系统日志显示过去七十二小时有三次非授权访问,最后一次是前夜二十三点十四分。”
“清洁工林志成的身份卡登录。”陈御风接话,目光扫过监控屏,“恰好是窃听器激活后的窗口期。”
张建军点头,刷卡开门。控制室内六台终端处于待机状态,主控台连接着c级模拟器的核心运算单元。他调出操作记录,Ip地址经过伪装跳转,但底层协议残留了设备指纹——与赵天翔使用的加密U盘签名算法一致。
“离线运行。”陈御风说,“断开所有外部链路,包括应急备份信道。”
张建军执行指令,手动切换至物理隔离模式。主机风扇声陡然升高,散热阵列全功率运转。他插入一张空白存储介质,从加密硬盘中提取出昨夜从赵天翔电脑恢复的飞行程序包。
“这是唯一一份完整副本。”他说,“原始文件被多重擦除,我们只还原了基础框架。”
陈御风戴上头盔,步入模拟器舱体。座椅自动调整至标准姿态,五点式安全带收紧。视景系统启动,虚拟跑道在眼前展开,风速、气压、能见度均为默认值。
“开始加载。”张建军在外喊话。
程序注入的刹那,仪表盘警报红光爆闪。燃油压力归零,襟翼控制失灵,自动驾驶提示“接管失败”。战机尚未达到起飞速度,机头已剧烈上仰,攻角瞬间突破临界值。
陈御风猛推操纵杆,同时切断电传系统。液压反馈传来生涩阻力,机械备份模式启用成功。但机体已进入垂直爬升状态,高度表疯狂跳动,随即触发失速警告。
虚拟天空骤然翻转。
战机倒扣下坠,地面以每秒三百米的速度逼近。他迅速判断为复合故障陷阱——并非单一系统失效,而是多个关键参数被同步篡改,形成无法通过常规手段修正的“死亡螺旋”。
右脚轻踩方向舵,左手指关节顶住节流阀底部限位块。他在俯冲中尝试建立可控旋转轴,利用残余升力减缓坠落速率。此时,座舱右侧调节杆传来异常震颤,仿佛有异物卡在滑轨内。
他腾出左手,强行拆卸护盖。金属碎片划破指尖,血珠渗出,在虚拟仪表的红光映照下呈暗褐色。一枚银质U盘嵌在缝隙深处,表面刻有鹰隼图腾,边缘磨损痕迹与赵天翔惯用物品完全吻合。
取出U盘的瞬间,视景系统突然黑屏。
模拟器强制退出,舱门自动解锁。陈御风摘下头盔,发丝被冷汗浸透。他将U盘放入防磁盒,递给等候在外的周子豪。
“无源检测。”他说,“不要通电,用频谱扫描内部结构。”
周子豪接过盒子,打开便携式分析仪。激光束穿透外壳,投影出内部三维构型。屏幕上显示:**主体为空心金属壳体,内置微型谐振腔与定向天线模块,未发现存储芯片或处理器单元**。
“不是用来存数据的。”周子豪低声说,“它更像一个被动信号发射器,接收特定频率激励后会反射携带特征编码的回波。”
“用途?”陈御风问。
“采集使用者的操作生物信号。”周子豪调出模拟器最后三分钟的操作日志,“每次你调整姿态时,系统额外记录了手部微震频率、眼动聚焦点变化、呼吸节奏波动——这些不在标准飞行数据采集范围内。”
陈御风沉默。他回放自己在模拟中的动作轨迹,发现每当他试图纠正飞行偏差,系统都会进行一次高精度采样。误差容忍度极低,说明目标不是泛化模型,而是针对他个人的决策行为建模。
“他们要构建我的飞行AI。”他说,“不是为了窃取技术参数,是为了预判我的战术选择。”
张建军皱眉:“可为什么把U盘藏在座椅里?直接远程采集不行吗?”
“因为需要物理接触。”陈御风回答,“这个U盘可能是身份验证密钥的一部分。只有我坐进这台模拟器,才会触发完整采样协议。”
周子豪忽然抬头:“刚才的飞行程序……有没有可能本身就是诱饵?目的是让我们急于破解,从而暴露反制工具?”
“如果是心理战,不会布置得这么复杂。”陈御风摇头,“敌人清楚我的反应模式。知道我会关闭电传系统,知道我会手动拆解设备,甚至预判到我会在俯冲中优先稳定机身而非查看警报。这不是试探,是复现。”
他调出模拟器后台进程树,定位到一段隐藏代码段。该代码在程序启动时静默加载,功能为实时打包生物信号并嵌入正常遥测数据流。传输目标已被抹除,但残留路由标记指向三个境外匿名节点。
“这不是一次性的。”他说,“他们已经收集了一段时间。”
张建军脸色沉下:“这意味着模拟器管理系统存在长期漏洞。必须彻查权限分配和维护记录。”
“现在做两件事。”陈御风下令,“第一,封存整套模拟器系统,禁止任何人再次登录,包括维护人员。第二,通知沈昭华,所有涉及我本人操作权限的流程立即升级为双因子动态认证,生物识别加量子密钥。”
周子豪正准备拆解U盘做深度扫描,终端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微弱射频信号持续发射,来源距离小于十米**。
三人同时看向防磁盒。
盒体表面温度缓慢上升,内部谐振腔开始响应某种外部激励信号。U盘正在被唤醒。
“它不需要电源。”周子豪声音绷紧,“只要接收到特定波形,就能反射编码信息。”
陈御风立刻切断房间供电,连应急照明也关闭。黑暗中,他取出屏蔽袋将U盘重新封装,同时命令周子豪接入地脉监测系统,扫描建筑深层电磁活动。
三十秒后,数据返回。
一条低频脉冲信号正从地下四十三米处周期性发出,间隔精确为7.83秒,与地球舒曼共振频率一致。该信号携带调制编码,内容未知。
“他们在用自然背景波做载波。”周子豪说,“这种信号极难拦截,常规防火墙会将其识别为环境噪声。”
陈御风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屏幕上仍停留着刚才的飞行热力图——红色密集区域集中在姿态修正区间,每一个峰值都对应着他的一次决策瞬间。
敌人不是想毁掉他。
是想成为他。
他按下通讯键,线路直通沈昭华。
“模拟器调查完成。”他说,“对方在构建我的行为镜像,下一步可能伪造指令或替代身份。所有核心系统立即切换至神经熵值认证,旧权限全部作废。”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数据中心准备就绪。”她的声音传来,“等你移交原始日志。”
“我马上过去。”他说,“带上U盘和采样记录。”
他挂断电话,将防磁盒锁入随身箱。张建军递来一件干燥的飞行夹克,他没接,只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天命由人不由天”书法横幅。
“你没有问题。”他说,“但他们利用了你的信任。”
张建军抿唇,点头。
陈御风转身走向出口,脚步未停。周子豪快步跟上,手中提着检测设备。
地下通道的灯光逐节亮起,在混凝土墙壁上投下拉长的影子。通风系统嗡鸣,空气流动带着金属冷却液的气味。
他们穿过两道气密门,抵达外廊交接区。此处设有独立安检通道,用于进出机密设施。
陈御风将箱子放在扫描台上,伸手触碰机械表表冠。记忆浮现——前世最后一次飞行,发动机停车前0.6秒,仪表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复合警报。
几乎一模一样。
他猛然回头,盯着周子豪手中的检测仪屏幕。刚才上传的最后一帧信号特征,与U盘反射波形之间,存在一个微小相位差。
不是误差。
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