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指尖离开机械表表冠，湖面红点已在追踪路径中标记为移动热源。他未再注视那行关于火星轨道的警告，而是将全部权限切换至本地量子计算集群。系统界面在思维中重组，三组数据流并行加载：父亲遗物胶卷的模拟影像、c级模拟器复现的飞行参数、以及自己神经感知残留的0.8秒高频信号包。
主控室穹顶降下全息投影阵列，蓝光扫过操作台。陈御风取出专用读取仪，将上海牌机械表置于磁共振托盘。表壳自动分离，透明胶卷缓缓展开，显影成一段模糊手写公式：“Δt≈k·ln(p\/p?) + Φ”。下方标注“涡轮盘寿命修正项”。
他调出张建军提供的YF-28验证机黑匣子原始记录，同步导入周子豪从材料库提取的晶格畸变数据库。三重数据格式无法直接匹配——胶卷为连续灰度场，飞行参数是离散时间序列，而系统日志则是非线性神经编码。
陈御风启动跨模态对齐协议。他通过思维指令唤醒飞行王朝系统，回放牺牲前最后瞬间的感知数据。右发动机振动频率出现一个持续0.17秒的非自然谐波峰值，频率锁定在43.6khz。该波形不在任何已知金属疲劳谱系内。
“周子豪，”他开启加密语音通道，“将43.6khz谐波转换为晶格动力学模型，注入‘龙鳞’早期辐照损伤样本比对池。”
“收到。”回应来自航校实验室，“正在运行蒙特卡洛模拟。”
投影屏上，原子层级的结构演化开始推演。二十秒后，结果显示：该频率仅能由特定能量段的a粒子束诱发，且需持续照射72小时以上才能积累至临界畸变。意外污染或自然辐射无法达成此条件。
“排除事故可能。”周子豪声音传来，“这是定向粒子注入。”
陈御风点头，目光回到胶卷公式的“Φ”项。这一变量从未出现在公开航法理论中。他调出张建军在模拟器中复现的空难第437帧画面，放大断裂面微观图像。六边形蚀坑呈蜂窝状分布，边缘存在局部再结晶痕迹。
“与离子束刻蚀特征一致。”他说，“把蚀坑几何参数输入Φ项拟合模型。”
量子计算机开始收敛运算。三分钟后，数学结构闭合：Φ代表外部粒子通量积分效应，其作用模式与全球仅有三家机构掌握的高精度离子注入装置完全吻合。其中两家注册地虽为民用实验室，但资金流向可追溯至军情六处关联基金。
“找到了。”周子豪声音微颤，“三年前发动机预装测试中，有一块备用涡轮盘因‘污染超标’被报废。它的蚀坑分布图……和现在这个一模一样。”
陈御风瞳孔收缩。
那次测试，赵天翔以国际技术顾问身份现场监督流程，拥有最长停留时间和最高权限通道。
他立即调取该批次涡轮盘生产日志，发现所有涉及组件均出自同一家外资控股的合资工厂。事故发生后三个月，该厂宣布退出航空动力市场，设备整体转让给境外资本。
全息屏弹出结论框：【结构性断裂由人为粒子干预引发，符合远程可控失效机制设计逻辑】。
这不是故障。
是谋杀。
陈御风站起身，藏青色夹克擦过操作台边缘。桌角水杯被衣袖带倒，温热茶水泼洒而出，浸透摊开的YF-28发动机剖面图纸。液体沿纸纤维迅速扩散，在核心涡轮室区域形成不规则轮廓。
他低头凝视。
茶渍蔓延的边界，勾勒出一只扭曲的鹰隼——头颅低垂，羽翼展开，尾部呈锐角折线。这图案与赵天翔在天台对决时撕开衬衫露出的纹身，分毫不差。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中响起：【检测到关键认知突破，飞行贡献值提升至89.9%】。
陈御风未动。他左手紧握机械表，右手缓慢抽出图纸下方的记录本，翻至空白页。笔尖落下，写下三行信息：
1. 粒子注入装置型号推测：ISI-m7型闭环离子加速器（军用衍生版）
2. 操作窗口期：安装后72小时内完成注入，作用潜伏期可达六个月
3. 关联人员：赵天翔，参与三次涡轮盘预装测试，最后一次距空难发生138天
他合上本子，插入加密信道终端。文件标题生成：《关于2028年空难的技术重审建议》。发送对象：国家航空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组、国安反间谍技术支援中心。
传输进度条走完，绿色确认符亮起。
陈御风仍立于原地。窗外夜空划过数道尾迹，歼-20编队正在进行夜间巡航训练。轰鸣声穿透建筑外墙，与记忆中那场爆炸的冲击波频率产生微妙共振。
他抬起左手，机械表指针依旧停在20:17。那是空难发生的精确时刻。
此时，量子计算机突然发出低频提示音。最后一帧断裂面图像被重新解析，在超高倍显微模式下，蚀坑群中心位置浮现出极细微的刻痕——并非制造工艺留下，而是某种微型标记码。
陈御风放大该区域。
七位数字序列隐约可见：7-1-9-4-6-2-8。
这不是生产编号。
是坐标编码格式。
他立即调出地理编码对照表，输入数值。系统返回两个匹配结果：北纬71.9°东经46.28°——新地岛附近废弃导弹试验场；另一组经度偏移0.3度，指向乌拉尔山脉某处地下设施。
陈御风正欲标记该信息，系统界面忽然闪烁。一行新提示浮现：
【检测到远程访问请求，来源Ip经多重跳转，最终溯源至莫斯科医院内部网络。认证密钥片段包含俄方总师私人签名码。】
他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
莫斯科医院。
那位曾在日内瓦湖畔交付染血图纸的俄方总师，三个月前因突发脑溢血入院，至今昏迷。
此刻，他的私人终端正试图建立紧急通信链路。
陈御风没有立即响应。他将七位数字序列复制进离线存储区，同时将茶渍图纸扫描存档。原件放入证物袋，贴上时间戳标签。
全息屏上，“人为破坏”四字结论仍在闪烁。鹰隼轮廓已干涸定型，像一枚烙印刻在真相中央。
他按下通讯键，接通周子豪。
“立刻封锁所有与ISI-m7相关的研究资料，物理隔离航校第三实验室的离子溅射设备。”
“已经执行。”周子豪回答，“另外……我比对了赵天翔过去五年的出入境记录。他在那三次预装测试前后，均有前往波罗的海三国的行程，签证类型为‘技术交流’。”
陈御风沉默两秒。
“查那个签名码的完整性。”他说，“我要知道，现在联系我的，究竟是昏迷中的总师，还是别人用他的身份在说话。”
话音未落，量子计算机再次报警。莫斯科医院的连接请求增强为强制接入模式，附带一段压缩音频包，解密后仅有一句断续的话：
“他们……改写了……启动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