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尖刚触到纸条背面的血字，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像有根冰针顺着脊椎扎进脑子里。
他望着苏绾攥紧的镇灵匕首——那柄本该泛着幽光的云纹短刃此刻红得刺眼，连刀鞘上的缠丝都在微微发烫，这是他跟着苏绾处理过三次凶物后，第一次见她的匕首失控到这种程度。
\"锁命司的人能定位到玉衡轩，说明我们的行动已经被盯上了。\"苏绾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左手快速在虚空结印，指尖掠过的地方泛起淡金色的光痕，\"我现在启动苏家的隐灵结界，能拖延他们半个时辰。\"她的袖扣突然裂开，三枚刻着雷纹的青铜钉\"叮\"地落在地上，沿着墙角滚出一个三角。
顾昭看着那些青铜钉没入青砖缝里，原本有些摇晃的烛火突然稳定下来，连窗外梧桐叶拍打玻璃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他的目光落在案头的玉牌上——师父留下的信物正随着苏绾的动作明灭，蓝光里隐约能看见几缕黑色丝线在游走，像被什么东西扯着往牌外钻。
\"这是魂匣封印的反噬。\"哑僧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枯瘦的手指按在玉牌上，僧袍下的手腕有老茧硌得他生疼，\"你师父当年替人顶了锁命司的咒，现在断契开启，封印松动......\"他的话被玉牌突然迸发的强光打断，一道青灰色的雾气从牌面升起，在空中凝成幅皱巴巴的地图。
顾昭眯起眼辨认——那是幅用朱砂和墨线绘制的古图，山脉走势像极了藏渊市郊外的鹰嘴岭，但标注的\"镇灵枢\"三个字被人用刀刮过，只余下半道血痕。
他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修复室里师父教他辨认古图的场景突然闪回：\"昭儿，守灵人最要紧的不是鉴宝，是记住每个封印枢纽的位置，就像记住自己的骨头。\"
\"古窑！\"顾昭突然抓住苏绾的手腕，疼得她匕首差点掉地，\"我之前修复那半块青瓷时，灵脉里闪过的窑火纹路！\"他踉跄着翻出压在桌角的《天工开物》，泛黄的纸页被他翻得哗啦响，\"你看这个，宣德年间的'隐龙窑'，建在矿脉断层上，用烧瓷的火镇压地脉里的凶灵！\"他指着图上的窑口标记，又摸出怀里的青瓷碎片——冰裂纹里的灵脉正和图上的矿脉走向重合。
苏绾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鹰嘴岭的废弃矿区，三年前地质队探测到地下有高温异常......\"她的话被哑僧打断，老和尚已经扯下袈裟一角，用炭笔在墙上画出简略路线：\"子时前到矿区，锁命司的人会在卯时布下天罗阵。\"
三人裹紧外衣冲进夜色时，顾昭回头看了眼玉衡轩的招牌。
灯笼被风刮得摇晃，\"玉衡\"两个字在灯影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师父最后一次出门前，用抹布擦招牌时的模样——他说要去\"办件小事\"，结果连件像样的遗物都没留下，只剩块刻着\"昭\"字的玉牌。
矿区的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苏绾的镇灵匕首轻轻一划就断了。
顾昭踩过满地碎玻璃，霉味混着铁锈味呛得他直咳嗽，矿道里的应急灯每隔十米亮一盏，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矿渣。
他摸出手机照亮，突然发现矿渣里嵌着块青灰色陶片——和他怀里的青瓷碎片纹路一模一样。
\"有问题。\"苏绾的匕首再次发烫，这次她直接握刀指向左侧矿道，\"灵波紊乱，至少有五个人。\"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铁器碰撞声，七八个黑衣男人从通风口跳下来，为首的那个脖子上挂着块玉坠——顾昭的点化能力瞬间启动，灵脉在玉坠表面浮现：云纹绕着\"守\"字，正是守灵人高层信物！
\"保护钥匙！\"为首男人喊了一嗓子，抄起的不是枪，是柄刻满咒文的短棍。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灵界才有的\"镇邪棍\"，普通人根本握不住。
他拽着苏绾往矿道深处跑，身后传来木棍砸在石壁上的闷响，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分开！\"哑僧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老和尚抄起块矿渣砸向最近的敌人，僧袍被划破一道口子，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咒文刺青，\"我引开他们，你们去窑口！\"不等顾昭反应，他已经迎着敌人冲了上去，僧袍翻飞间像团黑色的火焰。
顾昭拉着苏绾贴着矿壁挪，耳后能听见闷哼和木棍断裂的声音。
苏绾突然停住，匕首尖抵住他胸口：\"前面是断层，当年隐龙窑的炉口应该在......\"她的话被顾昭打断，他摸着石壁上的凹痕——和《天工开物》里记载的窑口砖纹分毫不差。
两人合力推开半块坍塌的石砖，一股带着松木香的热气涌了出来。
顾昭摸出怀里的青瓷碎片，对着石壁上的凹槽按了下去——碎片刚嵌进去，整座矿道突然震动，石壁上的青苔\"簌簌\"脱落，露出里面烧得通红的陶砖。
\"这是......窑火？\"苏绾的匕首不再发烫，反而泛起清凉的白光，\"隐龙窑的火，能烧尽邪祟......\"
顾昭盯着窑口腾起的青烟，那些烟雾在空中凝结成把半透明的钥匙，钥匙齿纹和他在玉牌影像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刚伸手去抓，胸口突然火辣辣地疼——那是三年前师父给他种下的守灵人契纹，此刻正像被火烤着般发烫。
\"恭喜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熟悉的沙哑嗓音在耳边响起，顾昭的手猛地顿住。
那声音和师父教他调釉料时一模一样，可尾音里的寒意却像淬了冰，顺着耳朵往骨头里钻。
他转头看向苏绾，发现她也在盯着自己，瞳孔里映着钥匙的青光，还有他脸上骤变的血色。
窑火的噼啪声突然变得刺耳，顾昭的指尖终于触到钥匙，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遍全身。
他听见远处传来哑僧的低喝，还有锁命司众人的脚步声正在逼近，但此刻所有声音都模糊了，只有那个声音还在耳边打转，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却又完全陌生的笑意：
\"接下来，该看看你够不够资格，接下这个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