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金泽，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敬畏的军礼，然后默默地退出了医疗帐篷
来到帐篷外，午后的阳光依旧惨白，空气中的辐射尘依旧刺鼻，但沃克却感觉自己的视野完全不同了
他看向远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核心区，第一次觉得，那并非不可撼动的绝望
他没有将这份惊世骇俗的猜测定性为结论，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他的上级
这不仅仅是因为缺乏确凿证据，更是一种直觉，一种对某种超越他理解范畴的事物的……敬畏与保护
他将这个秘密，如同最珍贵的火种，深埋心底
随后的两天，金泽留在基地休整
他没有一直待在医疗帐篷，而是在体力稍有恢复后，开始在沃克的默许和暗中保护下，在基地内有限地活动
他走到了救援营地
那里挤满了从核心区边缘侥幸逃生的平民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带着创伤后的麻木与恐惧
金泽在一个角落看到了玛格丽特，那位失去所有亲人的老妇人
她没有哭泣，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用一块捡来的相对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几个从废墟中找回来的、满是裂纹的相框
当她看到金泽时，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感激与坚韧
他也看到了那对年轻情侣，凯尔和索菲亚
他们正在帮助分发瓶装水，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彼此紧握的手和相互鼓励的眼神，是这片绝望中难得的温暖色彩
在一顶由龙国援建、标记着红色十字的医疗帐篷里，他看到了更加动人的一幕
几名龙国军医，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内衣，正全神贯注地为一位腿部严重受伤的本地儿童进行清创和缝合手术
旁边，一位来自附近印第安保留地的年轻人，按照灰鹰长老的指示，将研磨好的草药粉末递给主刀医生，并用古老的语言低声吟唱着安抚的祷词
不同种族，不同文化，在此刻因为对生命的共同尊重而紧密协作
金泽默默地站在帐篷外，感受着这一切
他没有动用“调律”之力去进行大规模的干预，那会打草惊蛇，也消耗过大
他只是像之前在深入禁区的路上所做的那样，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充满安抚和凝聚意味的和谐频率，如同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地送入这些闪烁着人性光辉的“节点”
他看到了那位主刀医生因这无形的加持而略显舒缓的眉头；
他看到了凯尔和索菲亚眼中希望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分；
他看到了玛格丽特擦拭相框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而坚定……这些改变微不足道，如同在狂风中保护一朵微弱的火苗
但金泽知道，真正的“调律”，始于微末
他是在这片被仇恨和毁灭盐碱化的土地上，埋下名为“理解”与“连接”的种子
这些由人性本身散发出的“和谐之音”，才是对抗那庞大怨恨的最根本力量
沃克远远地看着金泽在这些普通人中间缓慢行走，看着他偶尔驻足，看着他平静的目光扫过那些痛苦的景象
他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学者或技术人员，这是一个……观察者，一个抚慰者，一个试图弥合伤痛的……特殊存在
第三天傍晚，当夕阳再次将废墟染上悲壮的色彩时，沃克找到了正在营地边缘眺望核心区的金泽
“感觉怎么样，顾问先生？”沃克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尊重
“好多了，谢谢
”金泽转过身，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凡，“我‘听’到了很多……有用的‘背景噪音’
”沃克理解了他话中的深意，点了点头：“我们监测到，‘墓碑城’周边的亡灵活动模式出现了持续异常
虽然主力没有异动，但外围的那些怪物，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团结’了
一些小股的徘徊者甚至出现了远离核心区的迹象
”他顿了顿，看着金泽的眼睛，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想，我们准备好进行下一次‘数据采集’了
这一次，你需要我们怎么做？”金泽望向远方那跳动着黑暗心跳的方向，目光深邃而坚定
“下一次，”他轻声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不再只是在边缘试探
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让‘钟声’……传得更远
接下来的几天，“前哨-7”基地的氛围发生了一种微妙而确实的变化
那种令人窒息的、纯粹的绝望，似乎被注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可能性”的空气
变化的源头，并非来自后方虚无缥缈的承诺或新型武器的列装，而是源于基地内部那些逐渐流传开的小道消息，以及前线观测点传回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报告
消息最初是从参与Z-7边缘行动的那支小队士兵中泄露出来的
尽管沃克中校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但那种亲眼所见的、超越常识的景象，以及金泽在战场上近乎神迹的表现，根本无法被完全掩盖
士兵们在休息时、在食堂里，低声交换着难以置信的见闻
“你们没看到……他就那么抬抬手，那些怪物就像沙子一样散掉了！”
“不是打死的，是……是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还有那种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你脑子里响起来的钟声，听完之后心里特别平静……”
“我听‘断路器’说，中校好像知道点什么，但他什么都不说，看那个龙国顾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些风铃化的信息，经过口耳相传，不可避免地掺杂了想象和夸张，但核心事实——金泽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能够克制亡灵军团的力量——却如同野火般在基地底层蔓延开来
人们看向那顶属于金泽的、看似普通的医疗帐篷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敬畏，以及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收到的前线侦察报告也开始出现异常
“报告指挥中心，这里是观测点‘鹰眼’
目标区域外围，‘徘徊者’活动频率下降百分之三十，目击到多起低阶亡灵单位无故消散案例
”
“无人机侦察画面显示，Z-7区域东南侧，三头‘撕裂者’发生不明原因内斗，最终同归于尽
”
“能量监测站报告，核心区边缘的N-type能量场出现不稳定波动，特定频段的干扰强度有所减弱……”这些报告与以往记录的、亡灵军团在杰罗尼蒙意志下高度协同、悍不畏死的模式大相径庭
仿佛那张原本严密的无形控制网络，出现了许多细小的、正在蔓延的“裂痕”
沃克中校坐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这些最新的报告，以及一份他刚刚完成的、措辞极其谨慎的行动后评估
他反复回想着河床边的那一幕，回想着金泽那平静却蕴含伟力的眼神，回想着他那些关于“频率”和“守护”的隐晦话语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那个他心中已然确定、却依旧觉得匪夷所思的结论
金泽，就是那个光之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