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阳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毫无征兆,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擂动!
咚!咚!咚!咚!
那声音沉重、急促,疯狂地撞击着他的耳膜,仿佛下一瞬就要炸裂开来!一股冰冷彻骨、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如同深渊中探出的鬼手,瞬间攫住了他的神魂。
这并非源于外界的威胁,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灵魂本源的一种绝望悸动,仿佛有什么与他性命交关、无比重要的东西正在寸寸碎裂,即将彻底离他而去,带来一阵阵撕裂神魂般的尖锐刺痛和无尽冰冷的空虚感。
他原本沉静如水的面容骤然剧变,血色尽褪,眉宇间被从未有过的惊慌与恐惧彻底占据,一直以来无论面对何等强敌都未曾动摇的镇定自若,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以一种近乎失态的踉跄姿势,疯狂地扑向了飞舟中枢那光芒流转的操控法阵!
主持法阵的两名洞虚境长老正全神贯注,以自身精纯真元维持着青云舟的极速。袁阳这突如其来、状若疯魔的举动和他脸上那近乎崩溃的慌张神色,让两位见多识广的长老也猛地一惊,错愕地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两位长老!”
袁阳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语气急切得几乎破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咱们座下的这艘青云舟,能否……能否再提速?!立刻!现在就要!”
左首那位面容清癯、长须飘洒的长老眉头紧紧锁起,心中虽掀起惊涛骇浪,不明白何事能让这位天赋异禀、心性坚韧的师叔祖慌乱至此,但仍凭借千年修养强压下疑惑,沉稳答道。
“若不惜灵石的巨额损耗,强行激发舟内核三重‘疾风’符文阵列,透支飞舟潜力,速度……理论上还能再提升一倍!”
“但此法对舟体损伤极大,且……”
他的话还未说完,袁阳眼中已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几乎是咆哮着打断:“用!不管多少代价!”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哗啦啦——!
光芒爆闪间,一堆堆晶莹剔透、蕴含着近乎液态般磅礴精纯灵气的上品灵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凭空涌现,瞬间在操控法阵旁边堆积成一座耀眼的小山!
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几乎形成雾气,让两位长老呼吸都为之一窒,眼中惊骇更甚!
这可是足以支撑一个中型宗门数年用度的海量资源!
紧接着,袁阳竟对着两位长老猛地深深一揖到地,腰弯得极低,声音因极度的急切和恐惧而扭曲,带着近乎哀求的哭腔:“还请二位长老!立刻!开启加速阵法!速度要快!越快越好!一切损耗,后果,由我一力承担!求你们了!”
两位长老被袁阳这前所未有的姿态和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焦灼与恐慌彻底震撼了。他们不再有丝毫犹豫,交换了一个无比凝重的眼神。
“既如此……小师弟,您站稳了!”
清癯长老须发皆张,低吼一声,与另一位长老同时闪电般出手!四只手掌幻化出无数残影,如同狂风暴雨般将一道道繁复、精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意味的法诀,疯狂打入操控法阵的核心之中。
嗡——轰!!!
整个青云舟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恐怖巨震!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舟身所有青色的符文在这一刻亮到极致,刺目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发出的嗡鸣声尖锐得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原本就已快若流星的飞舟,速度再次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飙升!瞬间化作一道撕裂天地、贯穿寰宇的青色极光。
不再是穿梭,而是以一种纯粹毁灭性的、狂暴无匹的姿态,粗暴地撞碎前方一切阻碍的云层和气浪,裹挟着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音爆轰鸣,朝着大胤的方向疯狂燃烧、冲刺。
舟体因承受不住这可怕的速度而发出“嘎吱”的呻吟,微微扭曲,产生的恐怖气浪在后方辽阔的云海之中,硬生生犁出一道长达百里、久久无法弥合的真空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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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胤王朝,雁门关外。
目光所及,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昔日巍峨耸立、雄镇边陲的天下第一关,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被鲜血和烈焰彻底吞噬的修罗地狱。
残破的城墙处处坍塌,巨大的缺口如同巨兽狰狞的伤疤,焦黑的烽烟与滚滚尘土混合,直冲云霄,将天空都染成一种绝望的昏黄。
无数身着玄黑甲胄的青州叛军与披着暗红战袍的大胤守军,如同两股汹涌咆哮、不死不休的钢铁洪流,猛烈地、持续地撞击在一起,疯狂绞杀。
每一声战鼓的轰鸣都伴随着无数凄厉的惨叫和兵刃撕裂骨肉的可怕闷响,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的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倒伏在地,瞬间被后续涌上的人潮踩成肉泥。
战况已超越了惨烈,那是彻底的疯狂、糜烂与末日般的景象!
雁门关左侧的主城墙,赫然被一种难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轰开一个直径超过二十丈的恐怖巨洞。
断裂的砖石和扭曲的钢筋混合着残肢断臂,堆积在缺口两侧。
这个巨洞如同通往九幽的入口,无数身着青州军服、眼神狂热而麻木的叛军步卒,如同无穷无尽的嗜血蝗虫,在督战队的嘶吼和战鼓的催促下,咆哮着、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向着缺口内发起一波又一波亡命的冲锋。
挡在这个血肉磨盘、死亡缺口处的,是大胤守军中最为精锐、也早已疲惫到极限的沧州铁骑和御林军残部。
为首一员大将,身高九尺,壮硕如铁塔,正是沧州北大营副都统沈铁衣!他早已杀得浑身浴血,理智尽失,索性撕烂了上身早已破碎的战甲,赤膊鏖战。
古铜色的身躯上,新旧伤痕纵横交错,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滚烫的鲜血与汗水混在一起,沿着鼓胀如虬龙般的肌肉不断流淌而下。
他手中那柄巨大的车轮战斧早已砍得刃口翻卷、遍布缺口,却依旧被他挥舞得如同旋风。
“给老子死开!”
沈铁衣发出一声撕裂喉咙的震天咆哮,如同陷入绝境的洪荒巨兽,全身肌肉贲张,巨斧裹挟着狂暴的先天罡气,一记毫无花巧的全力横扫!
凌厉无比的罡风瞬间将前方空气抽空,形成一片真空地带,对面冲来的十几名青州悍卒连同他们的盾牌、刀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碾过,瞬间被拦腰斩断。
残肢断臂、破碎内脏和炽热的鲜血如同暴雨般向四周喷溅!
他随手粗暴地一把拔掉深深嵌在肩膀上的一簇还在颤动的狼牙箭矢,带出一大块血肉,却看也不看,仰天发出酣畅淋漓却又无尽悲怆疯狂的狂笑。
“青州府的狗崽子们,不怕死的尽管来,你家沈爷爷在此!哈哈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侧面,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尸山血海中闪烁,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死亡的光芒。
陈奕左眼蒙着的黑布早已被血浸透,他踩踏着敌我双方尸体摞成的、滑腻不堪的小山,手中那柄狭长锋利的陌刀化作了死神的呼吸,精准而高效地瞬间划破六名试图从阴影中偷袭的叛军精锐的喉头,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
他身形向后轻飘飘地荡开,臂弯巧妙夹住陌刀刀柄,用早已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袖,随意擦去刀刃上温热的血迹,露出其下冰冷刺骨的寒芒。
他的声音依旧竭力保持着冷静,却难以掩饰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沈蛮子,省点力气。狗娘养的多得很,别死在我前头!”
沈铁衣反手一斧,又将一名试图爬上尸山的叛军百夫长连人带甲劈成两半,用力抹了把糊住眼睛的粘稠血污,嘶声吼道:“放心,老子命硬得很,阎王爷都不敢收!”
然而,当他奋力格开几支流矢,抬眼望向关外那如同黑色汪洋般、密密麻麻、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还在不断涌来的叛军人海时,这粗犷豪迈、视死如归的汉子眼底最深处,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焦虑与……绝望。
又一波亡命的冲锋在付出惨重代价后被暂时打退,缺口处堆积的尸骸又增高了尺许,粘稠的血液汇聚成溪流,汩汩流淌。
但仅仅喘息了不到十息,后方战鼓再次雷动,又有无数面色麻木、眼神疯狂的叛军,踩着同伴的尸骸,如同潮水般面无表情地填充上来,仿佛永无止境。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作呕的浓重腥臭,那是血液凝固后的铁锈味、内脏破裂后的恶臭、汗水蒸腾后的酸腐以及死亡本身冰冷气息的混合体,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粘附在每一个存活者的皮肤、头发和铠甲上,挥之不去,无孔不入。
这惨烈的一幕,还仅仅是庞大雁门关战场上的一处微小缩影。
关墙其他地段,厮杀同样残酷。双方的兵卒早已彻底杀红了眼,理智、恐惧、疼痛全部被抛弃,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的杀戮本能。
有的士兵互相将刀剑捅入对方胸膛,然后同时力竭倒下;有的则死死抱住敌人,用牙齿咬断对方的喉咙,用头骨撞碎对方的面门,同归于尽;甚至还有重伤倒地的伤兵,拉响身边仅剩的火雷,拖着冲上的敌人一起化为焦炭。
这里已不再是人类战争的战场,而是一座真真正正、用血肉和灵魂填充、燃烧的炼狱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