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林陌的手指，悬停在距离那块漆黑陨石不足一寸的地方，再难寸进。
吸收，还是修复？
一个念头是生，一个念头是死。
识海最深处，那属于苏九离的魂念，正化作最原始的渴望，如饥饿的荒兽，
疯狂拉扯着他的灵魂，诱惑他做出那个最符合本能的选择。
吞了它！
只要他心念一动，这颗濒死的“星辰引擎”就会化作吞天神殿最精纯的养料。
神殿将迎来史诗级的蜕变。
而那个沉睡了太久太久的女人，或许就能睁开双眼。
可代价……
林陌的目光穿过神殿的石门，落向外面那片死寂的废墟。
那些刚刚对他献上一切的银发遗民，正跪伏在地，用劫后余生的虔诚，仰望着他们唯一的神明。
他若抽走这最后的庇护，这些连家园都已失去的可怜人，甚至活不过下一个黎明。
林陌自问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圣人。
可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踩着上万狂信徒的尸骨，去交换一份虚无缥缈的希望。
更何况……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这可是一颗完整的、能被修复的宇宙航行器动力核心！
它的价值，绝不仅仅是提升60%的修复度那么简单！
这东西，很可能是他离开这个鬼地方，重返地球的……唯一船票！
赌一把！
林陌心头一定，做出了决断！
修复它！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就在他神念已定，准备收回手掌的刹那。
一个空灵、虚弱，却又仿佛烙印在血脉深处，带着与生俱来、藐视众生的孤高嗓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唔……吵死了。”
这声音仿佛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林陌的神魂之上！
他浑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女神前辈？！’
‘我操！你他妈总算醒了！’
这是他坠入这个绝望世界以来，听到的最动听、最亲切、最让他心安的声音！
“这是……”
苏九离的声音顿了一下，那虚弱的声线中，陡然被一股子惊怒所取代。
“幽冥残界？！”
“蠢货，你怎么会滚到这种地方来！”
法则垃圾场？！
林陌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个词，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遭遇在神魂中飞速传递过去。
苏九离听完，陷入了死一般的长久沉默。
长到林陌甚至以为她又睡过去了。
下一秒，那压抑到极致的、怒其不争的咆哮，直接在他识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蠢货！”
“蠢到无可救药的蠢货！”
“吞噬世界本源？你用猪脑子想的吗？！那种东西是你能碰的？！”
“差点把自己撑死就算了，还把自己弄到这种连真神都绕着走的法则垃圾场！”
林陌被骂得狗血喷头，神魂刺痛，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九离的声音愈发冰冷，宛如万载玄冰。
“你当真以为，外头那些影魔是危险？”
“呵，告诉你，那不过是这片烂泥地上最低等的蛆！”
“此地所谓的‘幽冥死气’，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能量！”
“是高等世界崩碎腐烂之后，从法则尸体上流出来的毒脓！”
“这种‘法则之毒’，能从根子上烂掉你的神魂！别说是你，就是真神沾上一点，都得扒掉一层皮！”
林陌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点，一点，沉入无底深渊。
“至于你眼前这块所谓的‘圣物’……”
苏九离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它根本不是什么守护图腾！”
“它是‘镇物’！是压着这片法则烂泥的井盖！”
“是当年某个路过的大能，嫌这里太臭，随手扔下来堵窟窿用的！”
“现在这井盖要碎了，你还想把它当饭吃？！”
“蠢货！一旦你把它吸干，这下面镇了万古的毒脓喷出来，别说你，就是来个真神，也得当场化成一滩血水！”
唰！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陌的后背，让他如坠冰窟。
他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的那个抉择，究竟是在鬼门关前转了多少圈。
所谓的两个选择，从一开始，就全都是死路！
“女神前辈……”林陌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那……那还有活路吗？”
苏九离冷哼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极度的疲惫。
“想活命，路只有一条。”
“改造你那座破殿，让它学会‘吃毒’。”
“把这能毒死神明的玩意儿，变成你的力量！”
“但后果，你自己担着。”
“怎么做？”林陌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
“以这颗破石头为引，把你的神魂，扔进万法熔炉！然后，听本宫指令，重构它的核心！”
密室之外。
长者与所有族人，只看到他们的“神明”在圣物之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股前所未有的神圣与庄严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们立刻明白，“神”正在为修复圣物，举行某种伟大的仪式！
长者立刻下令，所有族人盘膝坐下，守在密室之外，用最虔诚的祈祷为神护法。
而密室之内，林陌正在经历他两世为人以来，最恐怖的酷刑。
在苏九离的引导下，一丝丝幽冥死气被导入吞天神殿。
那一瞬间，林陌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直接扔进了一锅沸腾的王水之中！
这不是啃噬！
这是湮灭！
每一缕法则之毒，都像一条条恶毒的法则链条，在他的神魂本源上疯狂研磨、撕扯、溶解！
他的意识在崩溃与重聚之间疯狂摇摆。
剧痛！
超越肉体，超越灵魂，直达存在本源的剧痛！
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被那无尽的痛苦彻底吞噬。
三天三夜。
林陌不眠不休，以自己的神魂为刻刀，以苏九离的意志为指引，一笔一划地刻录着那枚全新的核心符文。
终于，在第三天黎明。
当最后一枚晦涩的符文悍然刻入其中时——
嗡！
吞天神殿的万法熔炉底部，那个炽白色的火焰核心，悄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死亡灰色符文构成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
它散发着一股能吞噬一切生机，湮灭一切法则的恐怖气息。
改造，成功了！
“咳……”
苏九离的声音，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
“这‘幽冥漩涡’，能转化法则之毒为‘幽冥神能’，让你在这片垃圾场……快速变强。”
“但你记住……”
“毒就是毒，吃多了……”
“你会变成比外面那些影魔，更可怕、更疯狂的……怪物。”
“本宫……要继续沉睡了……”
“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她的气息彻底沉寂了下去，再无声息。
林陌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瞳孔深处，一抹幽暗的漩涡一闪而逝。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万法熔炉中那枚全新的、散发着死亡与毁灭气息的符文旋涡，
以及体内那股与凤神之力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幽冥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