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浩说要烤灵鹿，还真不是吹牛。
傍晚时分，他扛着半只处理好的鹿回来，鹿腿比他胳膊还粗，皮毛早就剥干净了，露出的肉泛着淡淡的粉色，看着就新鲜。
“这是后山的成年灵鹿，灵力足，烤着吃最香。”他把鹿肉往院角的石板上一放，从灶房拖出个烤架，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娇生惯养的方丈弟子。
凌霖看得直咋舌：“你还会这手艺？我还以为你只会练剑和发脾气。”
岩浩瞪他一眼，手里的刀“噌”地出鞘，片鹿肉的动作又快又准：“要你管。”
清霜剑仙来得巧，刚踏进院门就闻到了肉香。她今天换了身墨色的夜行衣似的袍子，手里还提着个酒葫芦，看到烤架上的鹿肉，眉梢挑了挑：“看来不用我带干粮了。”
“你这酒……”岩浩鼻子动了动，“是醉仙楼的百年酿？”
“嗯。”清霜剑仙把酒葫芦往桌上一放，“上次比剑赢的，正好配烤肉。”
岩浩的脸有点挂不住——他上次去醉仙楼打酒，还被掌柜的嫌年纪小，没给他好脸色。
凌霖赶紧打圆场：“别站着了，生火生火！我去拿点灵草当调料，上次采的迷迭草，烤肉绝了！”
他刚跑进药柜房，就听外面岩浩跟清霜剑仙斗起嘴来。
“你那酒太烈，配鹿肉容易上火。”是岩浩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找茬的意思。
“总比某些人只会喝灵泉水强。”清霜剑仙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却藏着点笑意。
“我那是……是为了保持灵台清明！”
“哦？那刚才是谁偷偷往鹿肉上撒了把辣椒面？”
凌霖抱着灵草出来时，正看到岩浩手忙脚乱地往烤肉上抹蜂蜜，想盖住辣椒面的痕迹，脸颊红得跟被炭火烤过似的。
“哈哈，原来你好这口啊。”凌霖笑得直不起腰，“吃这么辣，不怕灵脉又堵了？”
岩浩把手里的蜂蜜罐往他怀里一塞：“给我抹匀了！不然没你的份！”
清霜剑仙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着他们俩瞎折腾，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往烤肉上撒了点亮晶晶的粉末。
“这是啥？”凌霖好奇地凑过去。
“冰晶粉，解辣的。”她淡淡道，“免得某些人吃两口就跳脚。”
岩浩的脸更红了，嘴里却硬气：“谁、谁会跳脚？我吃辣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正说着，院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粉裙女弟子探进个脑袋，手里还捧着个食盒：“凌大夫，我娘让我送点腌菜来，说配烤肉解腻……呀，你们在烤灵鹿？”
她眼睛瞪得溜圆，视线在岩浩和清霜剑仙之间打了个转，突然捂着嘴笑：“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岩浩的脸瞬间黑了——他明明只想跟凌霖“单独”分享烤鹿肉，顺便在清霜剑仙面前露一手，怎么突然多了个电灯泡？
清霜剑仙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女弟子腾出个位置：“坐。”
烤鹿肉的香气越来越浓，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地冒白烟，混着迷迭草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杂役院的几个小子闻着味跑过来，扒着墙头往里瞅，被岩浩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烤鹿肉？”
“岩浩师兄小气！”墙外传来小声的嘀咕，“上次还抢我们的烤鱼呢！”
岩浩的耳根又红了，赶紧翻了个鹿腿，假装没听见。
凌霖把腌菜往桌上一摆，拿起片考好的鹿肉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我去！这也太香了！”灵鹿肉带着股淡淡的灵力，嚼起来又嫩又弹，一点不柴，辣椒面的辣和蜂蜜的甜混在一起，再配上迷迭草的清香，简直绝了。
清霜剑仙倒吃得斯文，用小刀割下一小块肉，沾了点冰晶粉，慢慢嚼着，偶尔抿一口酒，动作优雅得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而不是在院角的石板上啃烤肉。
粉裙女弟子吃得直咂嘴，还不忘给凌霖递纸：“凌大夫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岩浩本来挺得意，看凌霖光顾着自己吃，没夸他两句，忍不住开口：“怎么样？比你那灵米馒头强吧？”
“强！强一百倍！”凌霖嘴里塞满肉，含糊不清地说，“下次还烤！”
岩浩的嘴角刚翘起来，就听清霜剑仙慢悠悠地说：“下周我去西边猎雪狼，烤狼肉比鹿肉更嫩。”
岩浩的脸又垮了：“雪狼肉太寒，吃多了伤脾胃！”
“那是你体质差。”
“你！”
凌霖和粉裙女弟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憋笑的意思。这俩人吵得跟菜市场砍价似的，偏偏手里还都拿着刀叉，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当场比剑。
正吃着，院门口又响起脚步声，居然是方丈岩前大师来了。
老和尚背着个手，看着院角的烤架和满桌的狼藉，眉头皱了皱：“你们这是……把医馆当酒馆了？”
岩浩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刀掉地上，赶紧站起来：“师父！我、我们是……是庆祝凌霖医馆开张！”
清霜剑仙也放下了酒葫芦，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只是嘴角还沾着点烤肉的油星，看着有点滑稽。
凌霖赶紧把手里的鹿腿往身后藏：“方丈您来得正好！刚烤好的鹿肉，您尝尝？”
岩前大师没看烤肉，目光落在清霜剑仙的酒葫芦上，又扫过岩浩脸上的辣椒印，突然笑了：“我就不掺和了。”他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凌霖，“这是寺里珍藏的雪莲粉，治风寒灵脉淤塞很管用，给你添点药材。”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岩浩和清霜剑仙一眼：“年轻人热闹热闹也好，别耽误了正事。”
老和尚走得快，跟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岩浩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罚抄经。”
清霜剑仙拿起酒葫芦，抿了口酒：“他是来看你笑话的。”
“你才是笑话！”岩浩不服气，夹了块最大的鹿腿肉，塞进凌霖碗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清霜剑仙没说话，只是默默往凌霖碗里倒了点解酒的冰晶粉，动作自然得很。
粉裙女弟子看得直乐，凑到凌霖耳边小声说：“凌大夫，你看他们俩，跟抢骨头的狗似的。”
凌霖差点被肉噎住，赶紧端起酒葫芦喝了口，结果呛得直咳嗽——这酒也太烈了，烧得嗓子眼火辣辣的。
“慢点喝。”岩浩和清霜剑仙同时伸手想拍他后背，两只手在半空撞了一下，又同时收了回去。
岩浩的手背上红了一小块，是被清霜剑仙的指尖蹭到的，带着点灵力的凉意。他愣了愣，突然转身去翻烤架上的肉，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清霜剑仙则把酒葫芦往凌霖面前推了推：“喝慢点，配着肉吃。”
夜色慢慢沉下来，院子里的炭火光忽明忽暗，映着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晃。烤肉的香气混着酒香，还有偶尔响起的斗嘴声，倒比凌霖想象中热闹多了。
凌霖啃着鹿腿，看着岩浩一边往烤肉上撒辣椒面一边偷偷看清霜剑仙的反应，又看着清霜剑仙假装没看见、却悄悄往岩浩那边挪了挪烤架，突然觉得这修仙界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就是这修罗场似的烤鹿宴，下次还是少办为妙——他这胳膊腿，真怕哪天被这俩人的剑气误伤了。
正想着，岩浩突然把一块烤得焦香的鹿排递过来：“给，带点焦皮的，你上次说爱吃这个。”
几乎是同时，清霜剑仙也递过来个油纸包：“这是醉仙楼的桂花糕，解腻。”
凌霖左手拿着鹿排，右手捏着桂花糕，看着眼前这俩一个脸红脖子粗、一个面无表情却耳根泛红的家伙，突然觉得嘴里的烤肉不香了——这哪是吃宴，分明是渡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