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九云逍脸上的神色让林遥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心再次痛了起来，她不由放缓语气。
“你们离开公主府后，可以去过你们自己想过的生活，去爱你们真正想爱的人。”
“而不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而不是被困在这个没有感情的牢笼里，守着一个只会羞辱你们的人。”
“没有感情吗？”一直沉默的冰伽蓝突然出声，“那年的温泉旁你标记我后义无反顾地走了，十六岁生辰宴我以为你要履行你的诺言，没想到你又不要我，后来家族将我献给你，你说王子不会爱上人鱼公主，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借我来敲打冰家，这是第四次……”
他笑起来，目光温和，笑却并不达眼底：“这是第四次，你又要抛弃我。”
他亲手在众人面前撕开自己的伤口，神明跌入泥潭，也是狼狈又癫狂。
林遥心痛到难以呼吸，她甚至自己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是知道冰伽蓝说出口，她才发现，原来在这条人鱼的眼里，她一直在抛弃他……
人鱼还在笑，他自虐般说道：“你问我如果你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是不是会恨你……很多次，我都觉得我会的。”
“但是第一次标记后被冰家的侍卫按着洗去标记的时候我没有恨你，十六岁生辰宴上你冷漠推开我的时候我没有恨你，直到你想刨去我的鱼鳞，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觉得我应该恨的，我想着，是否以往的伤疤不够深不够痛，是否再痛一点，直接痛死过去，我就能真正恨你一次？”
他站起身，平日里总是温和平静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裂痕。他看着林遥，那双墨色的眼眸因为情绪激动而显现出一点蓝，晕在浓稠的深雾里，掩盖住破碎的光。
“公主，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在最初给我希望，为什么要在那片温泉里留下做不到的诺言？”
玉修允虽然早有准备，但是骤然直面林遥跟别人的感情纠葛，还是惨白了脸。
林遥脸色也不好看，冰伽蓝向来不爱为自己辩解，这条人鱼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平和。
神像并非无欲无求，而是求得太痛苦，反而不敢求了。
谢烬不曾想到林遥在这么早之前就标记过冰伽蓝，但此刻，他无暇去嫉妒这条可悲的人鱼，而是仇视着看向玉修允。
“为了给我们自由，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林遥，”九云逍一字一句直呼她的大名，“你把我们推开，还要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你简直无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林遥，唯有玉修允想要站出来替林遥辩解，却被林遥按住。
她本以为随着老五的死去，随着前世身边人接连的牺牲，她早就抛却了自己的情感，放下了一切。
只要爱人和亲人平安活下去，不管什么代价她都能接受。
直到此刻心脏骤然的抽痛，实实在在告诉她：林遥，你还是贪恋这一切。
她怎么可能看不见他们眼里的情感？九云逍的依恋，谢烬的偏执，林弦子的隐忍，玉清狸的依赖，还有冰伽蓝他看似淡漠实则沉默守护的身影。
可是，正因为看见了，才更要推开。
此去母巢九死一生，她已经把玉修允拖下了水，不能再让这几个人也跟着陪葬。
“我不爱你们，”林遥闭上眼，说出了那句最伤人、也是最必须说的话，“从来没有爱过。”
“当初收留你们，只是因为我需要稳固地位，需要你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哪怕后来标记和安抚，也不过是我为了挽回名声的方案。”
“但是现在，我发现，比起我真正爱的人，名声而已，也没那么重要。”
“所以现在，”林遥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我不需要你们了。”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九云逍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椅子上，林弦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有玉清狸，他忽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林遥面前，像是想要做出最后的努力：“能不能不赶我走，我不会打扰你和我哥……”
只有谢烬低低笑出了声。
“你说谎，”他的声音很轻，却笃定得让人心惊，“公主，我之前以为你只是因为我对你的队员见死不救所以才恨我，但是你说你其实对所有人都没有感情……你撒谎。”
“母巢之中人鱼说的才是真相，你到底想去做什么，才要用这种混蛋话来欺负我们？”
林遥瞳孔微缩，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谢烬打断。
“你跟那条人鱼说，你还要回去，你想赶我们走，放弃帝位给二公主，是不是因为，你回不来了？”
林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没想到，谢烬会在此刻揭露这一切。
“谢烬，不要说糊涂话。”她的声音冰冷，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威压，透露出常年从军的玉修允更强势的杀伐。
“什么意思，母巢是什么，你要去哪里？”九云逍问道。
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冰伽蓝皱眉，“人鱼”二字让他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或许谢烬口中的隐情跟他息息相关。
果然，谢烬并不理会林遥的威胁，而是转头看向冰伽蓝：“母巢是虫族的源头，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但是他是个精神体，他给公主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后让她陷入了沉睡，等她再醒来，她就不想要我们了。”
他几乎有点恨上面前的人鱼。
“你向来是我们五个里最敏锐最聪明，当初，真应该带上你，然后你来亲自跟我们说说，你做了什么？”
冰伽蓝当然不知道真相，但他全盘接收了谢烬的恶意，因为那恶意里，或许有他再次被抛弃的原因，所以他带着谢烬的问题，转头看向林遥，轻声问道：“公主，我做了什么？”
林遥叹口气，她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疲惫：“冰伽蓝，你将你的SSS级精神力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