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的私人飞机缓缓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跑道很空旷。
乔言心透过舷窗望着久违的故土，不自觉抚上胸口。
那里有一枚小小的樱桃形状的吊坠，是顾千澈在她离开前一天悄悄塞进她口袋的。
顾千澈阴差阳错下复制了“眷言”，觉得心有愧疚，又花了一天打磨了这个吊坠作为补偿。
可惜名字一直取不好，只刻了昵称，先送了再说。
乔总，我们到了。特助若云轻声提醒，递上一副墨镜。
乔言心点点头，戴上墨镜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场骤然一变。
那个在普罗旺斯海边，温柔似水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江城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乔阎王。
舱门打开的瞬间，乔言心脚步一顿。
停机坪上，二十辆黑色奔驰整齐排列，每辆车旁都站着两名西装笔挺的保镖。
乔家最不缺的就是保镖。这大概是让顾千澈偷摸跑掉后激发的井绳效应。
红毯从舷梯一直铺到车队前，两侧站着两排手捧鲜花的迎宾人员。
这是怎么回事？
乔言心声音冷得像寒风。
助理陈新满脸堆笑地上前：乔总，这是董事会特意安排的欢迎仪式。您半年多没露面，大家都想——
“谁允许你们搞这么大阵仗的？”
乔言心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立刻让那些记者离开。
陈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远处，十几名记者正举着长枪短炮对准这边，闪光灯此起彼伏。
机场的旅客们也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那是乔氏集团的车队吧？
“江城几大豪门的掌舵人才有的排场吧？豪车清道，保镖云集。没听说哪一位离开江城了？”
肯定是乔言心回来了！除了她，也没有几个大人物有这个排场了吧？
听说她半年前突然消失，乔氏股票都跌了好几个点，董事会急得恨不得她马上露面稳定人心……
“那就难怪了，搞那么大阵仗。”
乔言心强忍着怒火，快步走向为首的宾利。
她今天特意换了造型——及肩的栗色短发取代了以往的长发，浓重的烟熏妆掩盖了原本柔和的五官线条，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与的棉麻长裙风格迥异。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担心被拍到正脸，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顾家人察觉，哪怕可能性不大。
……
乔总，您不高兴吗？坐进车里，若云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筹备了一周……
乔言心摘下墨镜，揉了揉太阳穴：
小云，下次和我商量再说。特殊时期，没必要铺张。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声音软了几分，不……谢谢你们的心意。
若云和陈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他们熟悉的乔总从不会说，看来，在法国这段时间心情不错。
——
车队驶入紫金山庄的私人别墅区。当那栋白色欧式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时，乔言心有些感慨——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按照顾千澈当年的设计建造的。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董事会前我要看到这半年的所有报表。下车前，乔言心对陈新说。
“小云，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给自己放个假。”
乔言心对若云还是不同于一般人。
管家早已带着全体佣人在门口列队迎接。乔言心简单问候了几句，就迫不及待地走向二楼的主卧室。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扑面而来——这是他喜欢的味道。
虽然离开很多年了，但一切都按照他离开前布置。
只是不知道顾千澈何时能够回归，甚至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留住他？想到这就一阵心慌。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件包裹严实的物品：
一幅顾千澈亲手绘制的西西里岛风景油画，一个装着干薰衣草的小香囊，还有几张他们在教堂在海滩边时的合影。
把这几幅画挂在对面的墙上。她对跟进来的管家说，这个香囊放在我枕头下面。照片...就放在床头柜吧。
管家恭敬地接过物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些显然不是什么名贵艺术品，但乔总对待它们的样子却像在对待无价之宝。
乔言心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后花园里那片樱桃林。四月的春风中，粉白的樱桃花开得正盛。
她好像在诉说自己的“战绩”，自顾自的聊着。
“这三个月像是一场梦，能再次和他相拥是我想都不敢想想的事。”
“前夜还那么迫切的想要我，换了以前，能奢求他呆在同一处都难于登天，可拥抱和温存都是那么真实。”
脑海中浮现出顾千澈在车里那急切渴望的样子，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还有他叫她时温柔的语调，和纠缠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她开始想，有一天他能回到这个家，他们会一起在樱桃树下喝茶，在厨房里做他最爱吃的糯米糍，或许还会生一个眼睛像他的小女孩...
也许那一天不远了？
可是终究是蓄谋已久的欺骗，最终会如何收场她也不明白，暂时躲一段时间也许对他们俩都好。
也许他更容易接受，更容易原谅呢？不过回到江城还得小心一些。
既然林晚处处贤良温婉，那么乔言心必须更咄咄逼人，兴许哪天遇到了也可以躲过一劫？
思绪突然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打断。最近几天，经常反胃，总是恶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有点嗜睡。
乔总！管家惊慌地跑过来，您怎么了？要叫医生吗？
乔言心摆摆手，强撑着坐直身体，
没事，可能是直升机坐久了，是有点累。缓一缓。她看了看腕表，董事会还有多久开始？
两小时。需要推迟吗？
不必。说到工作，乔言心马上进入状态。她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给我准备一套最正式的套装，黑色那套定制款。另外，通知法务部把近半年所有海外项目的合同都准备好。
——
乔氏大厦顶层会议室，二十名董事已经到齐，当乔言心踩着不苟言笑的步子赶来。
走进来时，所有人都很自然地站了起来迎接。
若云面无表情地陪在身边。
这是乔言心最为贴心的助理秘书，是人都知道，乔氏除了乔家母子，她能代表一切。
她简短地说，径直走向首位。
李耀副总第一个开口：乔总，欢迎回来。这半年小乔总把公司管理得——
直接说重点。乔言心打断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我时间宝贵。
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几位年长的董事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是他们熟悉的乔阎王。
那我就直说了。董事周明哲推了推眼镜，小乔总在您离开期间，擅自批准了法国普罗旺斯度假村项目，总投资额达到两百亿，远超董事会授权的百亿限额。
财务总监王莉补充：而且资金流向可疑，有大量款项转入谢氏集团关联公司账户。众所周知，小乔总与谢家千金谢思琦关系密切...
乔言心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就看他们演。
还有更严重的。
李耀故作痛心地说，小乔总为了讨好谢家，竟然将我们研发了三年的AI核心技术低价授权给谢氏使用。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商业机密啊！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几位董事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甚至拍案而起：这简直是出卖公司利益！必须严惩！
乔言心抬起手，所有人立刻安静。她缓缓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李耀身上：说完了？
被乔总凝视，李耀后背发凉，还是硬着头皮说：
乔总，我们理解您对小乔总的爱护，但公司利益高于一切。我们提议暂时解除小乔总的职务，由董事会成立特别委员会接管海外项目。
若云忍不住站起来：
胡说八道！小乔总在法国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就是为了推进这个项目。技术授权是战略合作的一部分，合同里明确规定了谢氏只能用于特定领域！
若云特助，李耀冷笑，谁不知道你是小乔总的心腹？你的证词有多少可信度？
乔言心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在座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这就是各位的诉求吗？还是底牌已经打完了？乔氏这些年被敲打的那些虫子我以为都清理干净了，没想到还有几只秋后的非要蹦哒？”
“小乔总就是我，我就是他，我的话说一遍你们听不懂么？”
李副总，她轻声说，我记得三年前你儿子在澳门赌场欠下两亿赌债，是谢家二公子帮忙还的？
李耀脸色瞬间煞白：乔总，这...这是私人事务...
乔言心没理他，转向周明哲：周董事，你上个月在瑞士银行开了个新账户，存入了三千万美金。钱是从安氏离岸公司转来的吧？
“怎么，乔氏的饭碗端腻味了，要试试安氏的口味？”
周明哲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手忙脚乱地去扶，却碰翻了水杯。
至于王总监，乔言心继续道，声音轻柔得像在聊天，你女儿能进哈佛，花了安氏不少钱吧？二五仔这行挺在行？
死一般寂静。
乔言心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你们真以为，我离开半年，就不知道公司发生了什么？
她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系列银行流水、邮件往来和监控截图。
其中一张清晰地显示李耀在安氏大厦进出的画面。
今天这个局，是别家设的。乔言心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想通过你们控制乔氏人员调动，而你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卖公司。
李耀猛地站起来：乔总！这些都是栽赃！
是吗？乔言心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那这些你与会所的女人们的亲密照也是假的？就是她们牵线搭桥让你动了歪心思？
照片上，李耀正与安家大少爷安季在私人会所密谈，其中一张甚至拍到他们交换文件。
这...这...李耀面如死灰，跌坐在椅子上。
“你们以为我乔言心无心公司，然后准备逼退亦城，好让你们联手左右公司的决策，慢慢的架空公司？”
“你们从限额那天起，就在密谋这一切了吧。可惜，算盘珠子没打好啊？”
乔言心走到窗前，背对着众人：从今天起，李耀、周明哲、王莉停职接受调查。其余参与此事的人，自己递交辞呈，我可以考虑不起诉。
“我再次重申，海外投资的超额部分是我亲自拟定的，为的是拓展乔氏集团在海外的影响力。”
“你们也知道，近年来国际局势突变，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乔氏也要有对外布局。”
她继续道，
“游乐场项目看似吃了点小亏，其实是给法国的本土势力的一张烫金名片，以免让他们觉得乔氏的攻击性太大，以免激起反弹，不利于后续业务的跟进和布局。”
她的眼光和格局胸襟博得了在场股东的褒扬，纷纷鼓掌。
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分明是冲冠一怒为蓝颜罢了，能冠冕堂皇的对付过去也算得体。
“资金的溢出缺口，我会想办法填平，并不是只有乔氏一家想要拓展法国市场，沈式不就早早布局了？”
“有了游乐项目这种半公益半服务的低侵略性项目，相信有的是华国企业感兴趣合作。”
她转过身，眼神凌厉如刀：至于安家...是不是要变天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半山别墅里，顾千澈站在画架前，手中的画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
画布上是未完成的肖像——一个长发女子站在鸢尾花海中央的侧脸。
她又不告而别了，他发泄郁闷的方式就是画画。
“好想带她再看一次花海，上次太匆忙了，印象也不够深刻。”
“那就简单凭感觉画吧，争取她回来的时候能送给她。”
他对自己说。
放下画笔，走到窗前。远处的薰衣草田在夕阳下泛着紫色的光晕，美得不真实。
“总裁，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需不需要接？”助理裴川请示道。
“接吧，看有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