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九年正月末的京城，年节的热闹尚未完全褪去，朝堂上的气氛却渐渐沉了下来。每日早朝结束后，位于正阳门旁的 “聚贤茶馆” 总会聚着一群身着官服的大臣，往日里谈的是新政进展、地方民情，如今却总绕不开一个名字 —— 江兰。
这日早朝刚散，聚贤茶馆的二楼雅间就挤满了人。兵部尚书马齐刚坐下，就见户部侍郎李嵩端着茶杯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煽动：“马大人，您瞧见没？今日早朝后，江兰又跟着皇上进了御书房，这都连着五日了！一个包衣出身的女子，天天出入御书房，跟皇上商议军政，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外邦笑话我大清无人？”
马齐皱了皱眉，放下茶杯：“李大人慎言！江兰进御书房，是为了旗人缴粮的试点和灾区麦种的事，都是新政的要紧事，皇上让她去，自然有皇上的道理。”
“道理？” 坐在角落里的前礼部尚书周显冷哼一声，他是出了名的守旧派，早就不满江兰以女子身份涉足军政，“什么道理能让一个女子管起旗人的事？咱们这些寒窗苦读几十年的大臣，都没资格天天进御书房，她倒好，凭着几分小聪明，就敢干涉军政，这不是恃宠而骄是什么？”
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位中间派大臣互相递着眼色 —— 周显的话虽刻薄，却也说出了不少人的顾虑。江兰自推进旗人缴粮试点以来，确实频繁出入御书房，有时甚至会在里面议事到深夜，连军机处的几位大臣，都要等她议完事才能面圣。这种 “殊遇”，在大清开国以来，从未有过。
“周大人这话不假，” 李嵩又接话，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前日我去户部查账，听见小太监说，皇上把内府珍藏的《农政全书》都赏给江兰了，还亲笔写了批注！这赏赐，连皇后娘娘都没受过，一个外臣能有这待遇，难免让人多想 —— 皇上要是太过宠信她，万一她以后真的干涉朝政，咱们这些做大臣的，该如何自处？”
这话像一颗石子，在雅间里激起千层浪。几位守旧派大臣纷纷附和，有的说 “江兰修订《商律》时就太过强硬，得罪了不少士绅”，有的说 “她护理坊的药材专供军营，怕是借着新政谋私利”，还有的说 “怡亲王之前为了护她受伤，如今她又跟皇上走得近，这要是传成‘后宫前朝勾结’，可不是小事”。
马齐看着众人越说越离谱，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够了！江兰推进旗人缴粮，是为了充实国库，帮百姓减轻负担；调运麦种，是为了让灾区百姓有饭吃，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利民之事！你们不去议如何推进新政，反而在这里嚼舌根，像什么话！”
可他的话并未压住议论，反而有人低声反驳：“马大人，您是武将出身，不懂朝堂的规矩 —— 女子干政，从来都是亡国之兆，咱们不能不防啊！”
雅间里的议论声，透过半开的窗棂，飘到了楼下。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正坐在角落喝茶，他是前吏部侍郎张启山，曾是胤禩的得力干将，胤禩倒台后，他被革去官职，却一直暗中联络胤禩的残余势力，伺机反扑。听到楼上的议论，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悄悄放下茶钱，起身离开了茶馆。
张启山的住处藏在京城西南的一个小巷里，院内杂草丛生，却收拾得异常干净。他刚进门，就见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迎上来，都是胤禩的旧部，有的曾是王府的护卫，有的是被革职的小官。
“大人，您回来了！” 一个叫赵三的汉子连忙递上热茶，“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张启山喝了口茶，将聚贤茶馆里的议论一五一十地说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朝堂上都在说江兰恃宠而骄，干涉军政，这正是咱们的机会！江兰是胤禛推行新政的左膀右臂，只要把她拉下来，新政就成了无源之水，到时候咱们再联络宗室，说不定能逼胤禛重用上三旗的旧人！”
“可江兰有皇上护着，还有怡亲王帮衬，咱们怎么拉她下来？” 另一个汉子担忧地问。
“不用咱们动手，” 张启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你们把这个抄个几十份，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说‘江兰以包衣之身，惑乱圣心，私通怡亲王，借新政之名敛财，致士绅不满，百姓受累’—— 老百姓不懂朝堂事，只要咱们把流言传出去，自然有人会信；大臣们本就不满江兰，看到流言，定会有人上奏弹劾她！”
赵三接过纸，看了一眼，眼睛一亮：“大人高见！只要流言传开，就算皇上想护着江兰，也得顾及朝野的非议！”
张启山点点头，又叮嘱道：“贴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认出你们。另外，去联络一下江南的士绅，他们本就不满旗人缴粮，让他们也上书弹劾，说江兰的新政害苦了商户 —— 多管齐下，不信扳不倒她！”
汉子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去抄录流言，有的去联络旧友，有的则趁着夜色，将写满谣言的纸张贴在城门、茶馆、集市等人多的地方。一夜之间，关于江兰的流言，像野草一样在京城蔓延开来。
次日清晨，江兰刚走出瑞祥号，就见几个百姓围着一张纸议论纷纷，语气里满是不满。她心里好奇，走过去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江兰恃宠干政”“私通怡亲王” 的字样，气得她指尖微微发抖。
“姐，你别理这些胡说八道的！” 丫蛋连忙走过来，将江兰拉走，声音里满是不平，“肯定是有人嫉妒你推进新政，故意造谣！”
江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 —— 她知道，这些流言绝不是百姓凭空编的，背后一定有人在煽风点火。她想起昨日去御书房时，苏培盛偷偷跟她说 “最近朝堂上有些议论，姑娘多留意些”，当时她没在意，没想到流言已经传得这么广了。
回到瑞祥号，江老实和江王氏已经听说了流言，脸色都很难看。江老实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攥着旱烟，却没点燃，语气沉重：“兰丫头，要不…… 你先停一停旗人缴粮的事？外面说得太难听了，要是传到宫里，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爹，您别担心，” 江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语气坚定，“我推进旗人缴粮，是为了帮百姓减轻负担，是为了新政，不是为了自己。皇上信任我，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怪罪我。那些造谣的人，就是想让我放弃新政，我偏不遂他们的意！”
江王氏也走过来，拉着江兰的手，眼里满是担忧：“可外面都说你‘私通怡亲王’，这要是让十三爷知道了，多不好啊！还有你大哥，在军营里要是听到流言，肯定会担心你。”
“十三爷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大哥那边，我已经让大宝写信告诉他，让他别担心。” 江兰安慰道，“娘，您放心，我不会让这些流言影响到自己，更不会影响到新政。”
正说着，大宝拿着一封信跑进来，脸色着急：“姑母！江南分铺的周掌柜来信，说江南的士绅联名上书弹劾您，说您的旗人缴粮试点‘损害商户利益’，还说要罢市抗议！”
江兰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心里瞬间明白 —— 江南士绅的弹劾，跟京城的流言肯定是一伙的，都是冲着她来的，冲着新政来的。她放下信，对大宝说：“你立刻给周掌柜回信，让他安抚江南的商户，说旗人缴粮试点不会损害商户利益，反而会规范粮税，让商户们公平竞争；另外，让他查一查，是谁在背后鼓动士绅上书，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好！我这就去写！” 大宝点点头，快步跑向账房。
丫蛋看着江兰坚定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姐，要不咱们去找十三爷帮忙？他在宗室里有威望，说不定能帮着澄清流言。”
“不用，” 江兰摇摇头，“十三爷最近在忙着协调旗人军官缴粮的事，不能让他分心。再说，这些流言要是靠别人澄清，反而显得我心虚。我要靠自己，靠新政的成果，让大家知道，我江兰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旗人缴粮试点名单，对丫蛋说：“走，跟我去御书房 —— 我要把名单交给皇上，顺便跟他说说流言的事。我相信皇上，会给我一个公道。”
马车驶在长安街上，江兰掀开车帘，看到街上的百姓还在议论流言，有的甚至对着马车指指点点。她心里虽然委屈，却也更加坚定 —— 她不能退缩，一旦退缩，新政就会受阻，百姓的希望就会落空，那些造谣的人就会得逞。
到了宫门口，苏培盛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江兰，连忙迎上来：“江姑娘，皇上知道您今日会来，特意让老奴在这儿等您。皇上还说，外面的流言他都知道了，让您别放在心上。”
江兰心里一暖，跟着苏培盛走进御书房。胤禛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份奏折，正是江南士绅弹劾江兰的奏疏。看到江兰进来，他放下奏折，语气平静：“外面的流言，你都知道了？”
“是，” 江兰躬身行礼，“臣…… 我知道有人在背后造谣，还鼓动江南士绅弹劾我。但我不会放弃旗人缴粮的试点，不会让新政受阻。”
胤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朕没看错你！那些流言，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伎俩，朕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找出背后的人。至于江南士绅的弹劾，你不用管，朕会处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只管推进旗人缴粮的试点，要是遇到阻力，随时来找朕。朕倒要看看，谁敢借着流言，阻碍新政！”
江兰心里的委屈瞬间消散，眼眶微微发红：“谢皇上信任。我一定尽快把旗人缴粮的试点做好，不辜负皇上的心意。”
“好，” 胤禛点点头，指了指桌案上的茶水，“坐下喝杯茶，跟朕说说试点的进展 —— 鄂尔多那几位旗人商户，缴粮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江兰坐在锦凳上，开始汇报试点的进展，声音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御书房里的烛火跳动着，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窗外的流言蜚语，仿佛都被隔绝在了殿外。
而此刻的张启山住处，赵三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宫里派人去查流言了，咱们贴的纸张都被撕了，还有几个兄弟被抓了！”
张启山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慌什么！抓了几个兄弟而已，只要江南士绅的弹劾能起作用，咱们还有机会！你立刻去联络宗室里的人，就说江兰的新政损害了宗室利益，让他们去跟皇上施压！”
赵三不敢耽误，连忙跑了出去。张启山看着窗外的天色，眼里满是阴狠 —— 他绝不会让江兰的新政成功，绝不会让胤禛坐稳这个皇位。
夜色渐深，京城的流言还在继续，却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热闹。瑞祥号的西厢房里，江兰还在整理旗人缴粮的名单，丫蛋坐在一旁，帮她抄写文书。
“姐，皇上都信任你了，你就别再熬夜了，早点休息吧。” 丫蛋看着江兰疲惫的脸色，心疼地说。
“没事，” 江兰笑了笑，“把这些名单整理好，明天就能发给旗人商户，让他们尽快缴粮。只要试点成功了，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丫蛋点点头，不再劝说，只是加快了抄写的速度。烛火映在两人的脸上，也映在桌上的名单上，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数字，都承载着新政的希望，承载着江兰的初心。
江兰知道，这场由流言引发的危机，还没有结束。张启山这些胤禩的残余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朝堂上的守旧派，也还会继续议论。但她不怕，因为她有胤禛的信任，有家人的支持，有盟友的协助，更有百姓的期待。
她会继续推进新政，继续为百姓做事，用实实在在的成果，打破所有的流言蜚语，让那些试图阻碍新政的人，无话可说。而这场危机，也将成为她成长的契机，让她在推行新政的道路上，更加坚定，更加从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的名单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江兰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满是憧憬 —— 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大清的新政，一定会越来越好，百姓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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