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墨青天”这个名号，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伴随着那股独特的焦糊桂花味，迅速传遍了李家的每一个角落。李昂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敬畏、期待、好奇甚至还有一丝祈求的复杂目光。
以前大家看他，像看一个行走的笑话或者瘟神。
现在看他，像看一个……会摇字的包拯？
这转变让李昂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当几个面黄肌瘦的小仆役偷偷塞给他皱巴巴的、写着冤情的纸条，或者远远对着他躬身行礼时，他感觉手里的猪油罐子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阿土，你说我现在说不干了，还来得及吗？”李昂看着又一摞被悄悄放在库房门口的“陈情书”，愁眉苦脸地问。
阿土一边费力地辨认着纸条上歪扭的字迹（有些仆役识字不多），一边认真地说：“三少爷，您现在可是‘青天’！大家就指望您主持公道呢！您看这个，说管事克扣了他们三个月的鸡蛋钱！还有这个，说被冤枉打碎了花瓶……”
李昂扶额：“我是清积专员，不是廉政公署啊！我连自己的债都还不清，怎么帮他们主持公道？”
【叮！检测到宿主声望提升，“油墨青天”称号效果激活：小幅提升底层仆役与旁系子弟初始好感度，同时小幅增加被求助概率。附带被动技能“民愿缠身”：每日自动接收0-3条随机求助信息（内容可能离谱）。】
李昂看着系统提示，差点吐血。这称号还是个被动debuff？强制接单？
更让他头疼的是二长老下达的新KpI。在“灵石疑案”这颗核弹引爆后，家族内部人心惶惶，现在需要他来个“正能量”对冲一下恐慌情绪。
可“正能量”是啥？在这勾心斗角、积弊重重的李家，找“正能量”比在猪油里找桂花还难！
难道写《三长老虽然可能有问题，但平时对下人挺和气》？怕不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或者写《五长老孙子虽蠢，但孝心可嘉》？估计五长老第一个不答应。
再不然写《库房司李昂专员废寝忘食摇报纸，堪称劳模》？这也太自恋了！
李昂薅着本来就不是很茂盛的头发，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感觉“正能量”这三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三少爷，要不……写写咱们自己？”阿土试探着说，“咱们静思院，虽然穷，但主仆和睦，积极向上！阿土我每天努力给您找吃的，您每天努力还债摇报纸，这不就是正能量吗？”
李昂停下脚步，看着阿土那认真的小脸，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堆散发着负能量的陈年烂账，忽然觉得阿土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虽然听起来很心酸，但“贫贱不能移，积极还债中”的人设，似乎也算一种另类的正能量？至少很真实！
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隐晦地哭哭穷，说不定能博点同情，缓解一下“民愿缠身”的压力？
一个大胆（且无耻）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他决定，下一期的“正能量”报道，就写他自己！标题他都想好了——
《面对巨债与“业障”，他选择微笑摇动人生！——记清积专员李昂的乐观主义精神》
内容嘛，就着重描写他如何以积极的心态面对静思院的破败、巨额债务的压力、以及库房司堆积如山的“业障”，如何发明了“油墨摇”这种绿色环保（？）低成本的信息传播方式，如何不忘初心（努力还债），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奉献（被迫摇字）……
主打一个“身负巨债，心向阳光”的凄惨……啊不，是坚强人设！
说干就干！李昂再次祭出他的豆豆鞋和所剩无几的“焦糖桂花油墨”，开始摇这篇自吹自擂……呃，是自我激励的文章。
这一次，他摇得格外“深情并茂”，试图在油腻的字迹中注入一丝（伪装的）乐观与坚强。
就在他摇到“虽身处陋室，但心怀家族，愿以这微薄之躯，为家族信息畅通尽绵薄之力”这段时，库房司的门又被敲响了。
李昂手一抖，差点把“绵薄之力”摇成“棉布之力”。
进来的是影卫十三，他脸色有些古怪，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三……李专员，”十三似乎想喊三少爷，又觉得不太合适，改了口，“这是……西院绣房的几个小丫鬟，托我带给您的。”
李昂一愣：“带给我的？什么东西？”
十三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块做工精致、还带着温热的桂花糕。
“她们说……感谢您揭露灵石问题，让她们以后领月例灵石时能放心些。还说……看您整天摇字辛苦，这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十三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估计是没想到李昂这“油墨青天”还能有这待遇。
李昂看着那几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桂花糕，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油腻腻的报纸和旁边那罐快见底的猪油，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这……算是来自“人民群众”的慰问品？
他这“青天”，居然开始有“粉丝”了？
还是女粉丝？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虚荣、心酸和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软糯可口，比阿土烤的硬面饼子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嗯……味道不错。”李昂含糊地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这糕点越甜，越衬托出他摇字生活的苦逼。
“还有，”十三继续传达，“绣房的管事嬷嬷也托我带话，说她们那边有些姑娘们凑的体己钱，往年总对不上数，怀疑有人手脚不干净，但苦无证据，不敢声张……想问您……有没有办法……”
李昂刚咽下去的桂花糕差点噎在喉咙里。
又来了！又来了！“民愿缠身”效果发动！
他看着十三那期待的眼神，又看看桌上那盒桂花糕，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吃人嘴软啊！
“呃……这个……我试试看吧……但不保证一定能成……”李昂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感觉自己的“青天”人设正在被迫越立越稳。
送走十三，李昂看着那篇写了一半的自吹文，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这边吹自己“乐观坚强”，那边就被现实按在地上摩擦，还得帮人查小偷小摸。
这“正能量”，可真难摇啊！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下一张纸，开始为绣房的“体己钱失踪案”搜集线索——当然，是从那些陈年旧账里摇。
主编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沉重的“期待”。李昂一边摇着字，一边思考着如何把绣房的事也巧妙地融入下一期报道，既能体现他“为民请命”的青天形象，又能冲KpI，还能不显得太刻意……
这平衡术，真是越来越难练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专心摇字的时候，怀中那枚来自假山暗格的黑色令牌，似乎因为感受到他体内那微弱“蛇徽印记”对“财物”（体己钱）的隐隐渴望，以及他此刻纠结的心绪，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沉寂。